“你看过审判报告书吗?”他没有搭理她,径自说着。
“一或两页,”她简单地回答,“后来我气得读不下去了。”
“你为什么生气?”
她的嘴角开始抽搐。“他们将受害人描述成寂寞的女人,渴望爱与关怀。我从来没有那么生气过。那使我们像笨蛋似的。”
“不过你的案子并未开庭审理,”他指出,“那些报告描述的是他以前的受害人——一对年长的未婚姊妹花,她们孤零零地住在柴郡一栋与世隔绝的农舍中。换句话说,是罗勃·希里最好的目标。他只是因为沉不住气,伪造她们的签名开支票,才会东窗事发。两姊妹的银行经理为避免出事所以去报警。”
她的嘴角仍抽搐不停。“有时我觉得那是事实,”她勉为其难地说着,“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很寂寞,不过在他走进我们的生活之后,我们的确变得活泼快乐多了,我一想起此事就觉得无地自容。”
印格兰姆伸手到牛仔裤的后口袋掏出一张剪报。“我带了张剪报想读给你听。那是法官在宣判之前告诉罗勃·希里的话。”他将剪报压在腿上抚平。你是个受过教育的人,智商很高,风度翩翩,他读着,这些特质使你成为危险人物。你一面施展魅力与智能,让这些受害人相信你的诚意,同时又冷酷无情地罔顾受害人的感受。有太多妇女受你的骗,使大家都以为她们”——他强调这个字眼——容易受骗是你成功的惟一原因,我相信你对社会是一种威胁。他将剪报摆在床上。“法官也认为罗勃·希里是个迷人而聪明的人。”
“那只是虚有其表,”她说着,伸手扯弄着柏狄的耳朵寻求慰藉,“他是个演员。”印格兰姆想起史蒂文·哈丁稳健的演技,摇了摇头。“我不认为,”他温和地说,“没有人能虚有其表那么久而不被拆穿。他的魅力是真的,你和玛姬也是让他的魅力所吸引,我认为你们两人的问题就是喜欢上他了。如果你们喜欢他,被他骗了之后会觉得更难受。”
“不对。”她由枕头底下抽出一张卫生纸擤鼻涕,“令我火大的是我以为他喜欢我们。我们不会那么惹人厌,对吧?”
“当然不会。我相信他喜欢你们两人,每个人都喜欢你们。”
“噢,别胡扯了!”希莉雅没好气地说,“如果他真心喜欢我们,就不会骗光我们的钱了。”
“他当然会。”印格兰姆抚着下巴看着她。“你的问题,珍太太,是你依照常理在做事,你认为别人也是如此。然而罗勃·希里是个职业骗子,偷钱是他的本行。他从事这一行已经10年了,别忘了。那并不表示他不喜欢你,就好像如果我必须逮捕你,也不表示我讨厌你。”他苦笑了一下。“我们若不想挨饿,就得在现实中各凭本事求生,如果容易受到扰乱,那就注定要穷困潦倒了。”
“一派胡言。”
“是吗?我曾抓过一个破坏公物的10岁小孩。他来自一个问题家庭,因为不识字而逃学,他酗酒的母亲不懂得要如何教育他,只会拿皮带抽打他。你以为我逮捕他会乐在其中?我告诉那个小孩,我领薪水就是要做这种事,不过我比较喜欢他而不喜欢他母亲。罪犯和每个人一样,没有法律规定罪犯必须不可爱。”
她由眼镜顶端望着他。“没错,不过你就不喜欢马丁,尼克,所以别假装你喜欢他。”
“我的确不喜欢他,”他承认,“不过那是私事。我觉得那家伙是个混蛋。不过,老实说,我一直不相信费尔丁太太指控他想偷她的古董是真有其事。我觉得他简直毫无瑕疵……事实上真是完美得太离谱了……是每个女人的梦想。”他再度苦笑。“我猜测——现在仍这么认为,因为那不符合他的犯罪手法——那是费尔丁太太年纪大了乱说话,我之所以会去找你,惟一的原因是我忍不住想借机挫挫他的威风。”他抬眼望着她。“我当时当然没能看出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即使在赛门·法利告诉我,马丁在酒吧中用两张假支票付账,并要求我暗中调查时,我都没有料到马丁会是个职业骗子。如果我意识到了,处理的方式就不一样了,或许你们也不会落得倾家荡产,你先生或许也仍然健在。”
“噢,拜托!”她粗声粗气地说着,用力扯着柏狄的耳朵,使那可怜的狗痛得皱起眉头。“不要连你也开始觉得愧疚了。”
“有何不可?如果我当时较年长而明智,或许就可以将我的工作做得更好。”
她出人意表地展现出她温柔的一面,一手搭在他的肩头上。“我应付自己的歉疚已经够麻烦了,没闲工夫管你和玛姬的愧疚。依照玛姬的说法,她父亲遽逝是因为她朝他大吼大叫。而就我的记忆,他是发了两个星期的脾气,在书房中喝酒后过世的。如果我儿子的话可信,他是因为在他自己的家里受到玛姬和我的刻意轻视,因此心碎而死。”她叹了口气。“事实是,基斯有酗酒的习惯,而且又有心脏病的痼疾,随时都可能一命呜呼,不过显然马丁的欺诈没有让他的病情好转。还有,大家以为被骗走的钱是基斯的,其实是我的。我父亲20年前在他的遗嘱中留下1万英镑给我,我投资股票,使这笔钱变成10万英镑。”她回想起此事就愤怒地蹙眉,忽然朝印格兰姆的肩头重重一捶。“这太荒谬了。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都做了,惟一要怪罪的人就是罗勃·希里,我不准其他人为此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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