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沙道:“我也能一起吗?”
“当然。”
他说的话,织沙信了,只是没想到自己会先澈一步去到蜃楼。
☆、第二世 织沙(三)
七
织沙没有鱼尾,吃不惯生食,待在鲛人驻地百般不便。之前重伤为澈救回来治伤也就算了,现下她好了,其他鲛人看她是百般不顺眼,恨不得即刻将她赶走。
关于她的去留,澈与淩争执了不下百遍,淩甚至还因此离家出走过几次。到后来,他口中那些个粗鄙难听的脏话全被小鲛人们学了一个遍。整个鲛人驻地一片“骂声朗朗”,实在不堪入耳。
他闹归闹,最后澈决定留下织沙的时候,还是勉强同意了,别别扭扭地与她和解。织沙虽然孤僻,却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坦然接受了淩的好意。
只是其他鲛人,大多仍持观望的态度。
毕竟鲛人这一妖族最重血缘,对血统不纯的人,鲛人很难消除心中芥蒂接受其成为自己的族人。
也正因此,澈对她的友善可以说是相当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织沙自小长在人间腌臜地,早已窥破了人情世故,不相信世上会有无缘无故的善意,但对澈,面对那双碧蓝色的眼睛,她仿佛面对一片澄净的海,竟一丝怀疑也提不起来。
这一片珊瑚礁虽说是极好的驻地,海水清澈明净,鱼类丰饶鲜美,但鲛人族中仍需要不少补给。由此,澈和淩常常外出扮作人类上岸采买。
有时他们一去就是三四天,这期间,绝对不会有人来和织沙说话,织沙一开始还觉得有些孤独,后来便习惯了。
鲛人织水为绡的技艺是随血脉传承的,织沙继承的一半鲛人血统中就有鲛绡织造的记忆。独自一人待在珊瑚礁中时,她就把自己缩得小小的,静心织绡。不过,她又不满意单单只是织绡,还托澈和淩上岸时给她带针线,有了针线她便在鲛绡上绣花鸟绣走兽。
刚开始澈还不知道她要针线做什么,后来看到她的绣品,神色有些古怪,倒也没说什么。
淩见了,追着澈说些什么,澈听了以后迟疑许久,最终摆摆手,不再听也不让他再说下去。
织沙躲在岩壁后看着他们先后离开,心沉沉地往下坠去。
织沙离开鲛人驻地的那天,正是澈与淩出去采买的第七天。那是他们第一次超过五天没有回来,鲛人们都有些躁动,织沙也是心神不宁,在不小心让手指被针扎了十几次后,她便放下了针线。
洋流湍急,海水漆黑,似乎昭示着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就在海上浊浪滔天的时候,淩回来了。
他赤红的头发如蛇一般蜿蜒,右臂上狭长的伤口却流出深蓝色的血。
他一回驻地就闯进织沙所在的珊瑚礁,双眼通红地吼道:“你他妈在岸上的时候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
织沙仿佛被雷击中,全身都僵住了。那漆黑的海岸,炽烈的火焰,甩不脱的追兵……还是追上她了。
淩破口大骂:“我就知道你个杂种不是什么好东西!先是害得澈差点被海兽咬死,现在又害得他被人抓住……”
织沙攥住他的手腕,急道:“澈被抓了?!”
淩本想甩开她,突然灵光一现,转而攥住她的衣领:“你是从那些人手里逃出来的,对不对?带我去救澈!”
织沙此刻顾不得想其他,立即应下:“好。”
淩带着织沙远离鲛人驻地,一路上织沙心乱如麻,眼前一会儿是澈微笑的脸,一会儿又是澈被人用渔网牢牢束缚鱼鳞脱落银发沾染泥沙的样子。
她越想越怕,全然没有发现淩把她带到深海来了。
东海三千丈下有一处海渊,渊底则是蜃楼。
“你说,如果我把你扔下去了,澈会不会怪我?”淩在她身后,低声道。
织沙这才发现异常 ,忙道:“澈呢?我们不是要去救澈么?”
淩轻笑:“澈么?他很好……倒是你,你不是想去蜃楼吗?我送你一程如何?”
此刻是他抓着她,她才能在海水中悬浮,若是他放手,她就算掉不进海渊也会被暗流冲走。织沙不敢乱动,颤声道:“我不去……我要去找澈……”
淩掐着她的下巴,逼她偏头看着自己:“小杂种,你知道这次我和澈出去听到什么吗?蜃楼楼主竟然有意向鲛人赔罪,请现在人界鲛人的头领去蜃楼见他和谈。澈找海妖核实了消息便要巴巴地送上门去,哪里晓得人这种东西……狡诈无比、言而无信,他去了,与引颈待戮何异……”
织沙道:“他去了吗?!”
淩笑道:“当然没有,我怎么会让他去?来,现在让我看看你……”他扯去织沙身上的鲛绡,女童赤|裸的、变形的、皮肤深红褶皱的躯体暴露在海水中,他道,“你看过你自己么?真是恶心啊,人类最卑贱、淫|秽、丑陋的欲望的造物!就让你这个混血的杂种代表鲛人去谈判吧!以你的狡诈,对上人的狡诈……”
他松开手,推了织沙一把,将她推入那黑漆漆的海渊。
八
织沙至今不愿回忆刚到蜃楼的那段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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