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精巧的木鸟自那黑袍袖中滑出,见风就长,不一会儿就变得有半人高。黑袍跃上木鸟脊背,晃晃悠悠掠过裂渊,朝仙界飞过来。
一寸春侧身躲在黑暗中,面色凝重。
从妖界来的,除了妖物,她不做他想,眼下观这黑袍乘木鸟渡过裂渊不费吹灰之力……若是明日金乌升起之时,成千上万的妖物乘这样的木鸟来到仙界,如何?
那战将见黑袍过来,当即腆着脸迎上去,一副点头哈腰的奴相。黑袍倒也客客气气地虚扶了他一把,说了句什么,声气又小又细,一寸春没听见。
战将闻言,点头点得如同啄木鸟,一边点头一边从怀里摸出一张折起来的白纸递给黑袍。
黑袍又说了句什么,那战将则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
一寸春在一旁看着,心里直发笑:有这变脸的本事,他还做什么战将?若是去栏中表演变脸,早就成一代名角了!
战将又急切地对黑袍说了几句什么,黑袍点头。一寸春则悄无声息绕到他们身后,转了转手腕将灵力凝聚在剑尖……
正在两人分别之时,一道剑光突然窜出,两人惊惧之下,竟双双被击倒在地。
浓稠的黑暗里传出暗哑低沉的声音:“瞧瞧,让我发现了什么?一个仙官和一只妖物,这是在做什么?买卖军情么?”
妖物一词,是人界修士与仙人对妖的蔑称。谁胆敢在妖界提着两个字,必然要被揍的。而这里又是裂渊……因此,躲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的人定然是个仙人,再想那灵力充沛的一剑,这人说不定还是那战将的上峰。
一个妖物一个仙人,越想越心凉,倒在地上筛糠般抖。
黑暗中的仙人轻笑一声,一个同样身穿深红战甲的身影缓缓走出来,停在他们面前。
那人身材高挑,束着发,脸上严严实实盖了一面青铜麒麟面具,难辨男女。
铜面先是打量了一会儿那战将,意味声长地“唔”了一声:“我还当是谁,原来是桂明兄。”
名叫桂明的战将当即惊惶地连滚带爬爬到铜面脚边,叠声道:“这位仙僚,不不不,这位兄台,你听我说,我,我并非要叛离仙界,我只是,只是……世家那一套你是知道的吧?啊?我没什么本事,割不够妖物人头!要是这样空着手回去,那就完了!我只是卖一点点消息,只想到战场上多换些军功啊!兄台!你就当没看见好不好?我的战功分你三成如何?”
铜面假情假意道:“啊呀,这么说来情有可原……可这妖物,你怎么渡过裂渊?你那木鸟究竟有何玄机?”
黑袍全然失了方才的神气,伏跪下来,磕头道:“这位大人,我不过一介小妖,哪有渡过裂渊的本事?只是妖气太淡,请不动裂渊底下的定坤剑释放剑气,至于木鸟……这木鸟不过是个飞行的法器罢了!几位大君要我们作桥,这仗,我,我们这些小妖也不想再打下去了啊大人!望大人明鉴呀!”
的确,他身上的妖气微乎其微。
铜面道:“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当没看见吧”顿了顿,接着道,“只不过,这桩买卖怎么做的?我能否也掺一脚?”
二十五
七日后,寅昇给一寸春传信,说是他请到了三日后押送战备到前线来的调令,想问问一寸春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他给她带过来。
一寸春见信时,正在中帐里整理文书,当即回了个不必。良久,见无人注意,她挑出一份不起眼的部署,不动声色改了几笔。
三日后,一列押送战备的队伍从危宿出发,前往裂渊,中途遇妖物伏击。所幸昴日先锋及时赶到,将妖物击退,并大挫其锐气,战备完好无损,只有一个战将因誓死护住战备受了重伤,最终不治陨落。
那个年轻的仙人名叫寅昇……
远在玄武域虚宿的宿君夫人,也就是上一代破军的胞妹,听闻亲子陨落,当即昏倒在仙城中,仙魂大伤。领奎木狼军的将军濯瑞,乃寅昇表哥,得了表弟陨落的消息,百忙之中抽出那么一点空,来到寅昇出事的昴军左翼,亲自将表弟的尸体领回去送还给远在虚宿的姑姑和姑父。
左翼领军是昴宿宿君的堂叔,本事不小,就是不大通人情世故,多年处在一个不尴不尬的位置,不得升迁。
故而,一军将领到他的地盘上,他也不晓得去迎一迎,径自坐在帐中看战报,只派了一个打下手的战将去见濯瑞。
好巧不巧,那战将正是一寸春。
距离上次不欢而散,他们已有一月没见。
可她却明显发觉他憔悴不少,清瘦不少。
奎木狼军处中坚之位,虽不如前锋敏捷锋利如同刀刃,却是整个仙军的“刀眼”,若是“眼”被破,宝刀必废无疑。奎军不必昴军轻松多少,他身为将领,自然比她更苦更累。
一寸春暗暗叹了一口气,压下心头那一点酸涩与更多的愧疚,带着濯瑞来到停放寅昇尸体的军帐。
濯瑞亲手将表弟从窄窄的行军床的上抱起来,放进随侍仙官早已备好的冰晶棺椁中。合上棺盖,他站着没动,仙官们抬着棺椁先行出帐,在外面候着。
一寸春颇有些惴惴不安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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