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些,樱都没有。没有这些也就算了,她连自己的未来都不能决定。
“大人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樱淡淡道,语气疏离。
濯瑞停住脚步,他竟不知自己怎么就离席追了出来。
“若是关于给我评第的事,大人就不必愧疚了,我早就晓得了。也正是因此,我才闹脾气不去听学的,大人勿怪。”她垂着眼睛说官话,熟练地好似已经将这些话排演了千百遍似的。
濯瑞低声道:“对不起。”
樱突兀地笑了一声:“大人有什么对不起我的?”眼圈渐渐红了。
他暗叹了一口气,伸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认真道:“你以后会做成大事的,我保证。你现在只需要等待,再等等,你的机遇一定会来的。”
泪珠一串串从她颊边滚落,她先是偏着头不愿意让他看见自己的哭脸,最后实在压不住哭声了,抓住他的手,用他宽大的袖口擦眼泪。
濯瑞有些哭笑不得,却还是任由她抓着,耐心地劝慰她。
樱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扯着濯瑞的袖子将脸擦干净——他的袖口几乎能滴下水来。她的眼睛红红的,脸也红红的,眼神却清澈明亮,她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对他说:“我也是糊涂了,旁人说什么,安排什么,关我什么事?我会凭自己的本事走到中天,走到太微垣议事的!大人……你信不信?”
濯瑞道:“嗯。”
她放开他的袖子,背着手往后一步,朝他做了个鬼脸:“到那时候,委屈大人做我真正的夫君,好不好?”
“你……”濯瑞红了耳根,被她气得说不话来。
她哈哈笑着转身跑了。他眼前的一切,包括她在内,骤然褪色失实,碎作无数粉白绯红的樱瓣逆风散去……
☆、番外二 山川都似你
一
清明次日,瑶光在太微垣议事后,刚出殿门便毫无征兆地呛了一口血,吓得众人连忙将他送回破军星宫去,连忙请了医仙来瞧。
医仙捻着长须沉吟许久,只道:“星君伤病反复,应当是事务繁重心绪郁结的缘故。”
这话传到昊天那儿,昊天当即给瑶光批了三年的假,并赐下不少灵丹妙药,还让仙官捎去几句慰问的话。
瑶光嘴上回着:“臣必不负陛下所期,早日痊愈,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心里却知道自己好不了了。
他就快陨落了。
可他竟觉得轻松解脱。
早在三百多年前在战场上被混沌大君重伤之时他就将近陨落了,可是他硬生生为自己挣了三百年。挣来的这三百多年里,他少说有两百年都在等死。
没有目的没有希望地活着,对他来说太累了。
他自出生起就为了成为破军而活,成为破军后又作为昊天的刀锋而活,如今天上地下一片海晏河清,他又该为什么而活?
他不知道。
在陨落前纷乱的梦境里,瑶光第一次清晰地想起一寸春。
原来遗忘一个人要很久,想起她却只需一瞬。
恍然间,他仿佛又看见她一身浅碧春衫,睡眼惺忪地踢踏着丝履踱上官道,抱着手准备“迎接”新来的仙僚,却因应门仙童的小动作气得牙痒,像只被激怒的猫儿。
他忍不住开口打断她:“劳驾,请问这里是红鸾星宫么?”
她转过脸来,面颊有些红,却强装若无其事: “是的是的!你是新来的轮值仙官吧?”
他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她莫名其妙地抖了一下,又飞快转过身去:“仙友随我来吧,我领你去挂个名。”
她往前走了两步,见他没有跟上来,回头疑惑地看了一眼。
仅那一眼的瞬间,他竟离她千百里远了。
在人人扮鬼的集市里,他白衣玄氅格格不入,擦肩而过的都是一些模糊的面孔。视野所及,一片黑白分明,单调呆板。
恍然间,他若有所感,抬头看见一袭红衣向他而来,明艳如火,将整个世界都烧出了颜彩。
她面上细细敷了粉,以螺黛描了一双弯弯柳叶眉,唇上抹了与衣裙一色赤红的口脂……白的胜雪,黑的如夜,红的似梅。
那是他第一次晓得,原来妩媚一词也能用到她身上。
他欲像记忆中那样伸手将她拉走,不让更多人发现她的美丽,可在他触及到她衣袖的那一刻,她又离他千万里。
第三次,她向他走来。他看见滔天战火中,似虎却生有两翼的异兽被巨网困住,她仰头看着他的眼睛,声音低柔,话中却带着莫名的虔诚与坚定:“我想有人注视我,不因花繁花盛。”
这时,她在他眼中。
他不敢再远离或是靠近她,却见她脸上长出一面青铜麒麟的面具,眉心破了一个黑漆漆的血洞,有肉眼可见的,轻纱般的仙魂从其中散出。
他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倒下,化作数不尽的樱花散去,突兀地轻笑了一声。
二
在星宫里休养了一阵,瑶光什么也没带,两袖空空地去了人间。
他去见一个人,一个年轻的凡人修士。
那修士说来也没什么特殊的,十七八岁,根骨一般,资质一般,本事一般,若是有仙人知道有这小子的存在,估计想破头皮也想不出这他如何得了破军星君的青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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