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世之书_葭川独泛【完结】(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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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别枝。邢止已七年没听到没看到她的名字。与“别枝”二字骤然相逢,他竟心头一颤,手有些抖。

  愣怔许久,他小心翼翼展开那足有十六尺长的画纸……

  那一瞬,当年的襄州,当年的摘星楼,当年的月夜又在眼前——她也画了一幅襄州星月夜。

  画中万籁俱寂,秋风萧瑟,明月于一缕流云中犹抱琵琶半遮面,摘星楼檐角挂着的木风铃扬起细长的丝绸流苏,一人负手站在栏前似在欣赏夜景,另一人趴在窗边睡眼惺忪……

  画卷继续展开,后面是低矮的井然的街道,是大同小异的宅子,再往后,则是一片空白,她还没来得及画完。

  她画的是他们初见,却又不全是他们初见。

  日夜更替亘古不变,襄州昂首伫立千百年,楼上有人相聚,楼下有人分别,屋中有人安睡,屋外有人独行……变与不变,关于人的因缘际会,全在这一画之中。

  邢止猝然泪下。

  十三

  冬末春初,邢三公子邢止大病了一场,险些丢了性命,所幸圣上特遣了御医为其医治,更赏赐不少滋补圣品,他这才没撒手黄泉。

  最为京城中人津津乐道的“愿候邢郎”的景芸公主也趁此机会到邢尚书府上见了邢止一面。

  彼时的邢止气宇轩昂,此时的邢止却好似只剩一口气吊着了。

  刚能下床没多久,他就在画室中作画。透过一线窗缝,公主依稀瞥见他鬓边竟已隐隐染上灰色,眼眶立马就红了。

  侍者领着公主停在门前,轻声细语地敲门道:“三少爷,公主殿下来探望您了。”

  画室中,邢止只看着自己面前的画,声音冷淡:“邢某病中,不便见客,谢公主……”

  景芸公主已经推门走了进来。侍者跟在后面大气都不敢出。

  邢止停笔,皱眉抬头看了她一眼。

  风过,挂了满屋的画轴画纸飒飒作响,如白色的浪涛般翻涌起伏。景芸公主方才推门的动作完全出自一时冲动,眼下冲动完了,碰上邢止冷冰冰的眼神,她心里打了个突,突然萌生了退意。

  邢止只看了她一眼,便又低下头作画,一言不发。公主越发尴尬。

  她一边窘迫地看着画室的布置,一边心慌意乱地等他开口说话给她一个台阶下。可是他没有。

  好不容易等到他画完一副画,景芸公主以为他把自己晾在一边晾够了,该客气客气跟自己说话了,可他只是沉默着将画好的画扔进一旁的火盆,抽出一张新的画纸放在跟前。他提笔思考片刻,似乎是觉得匆忙下笔不好,又将笔放下,端起一旁的茶盏喝了一口药茶,合眼休息。

  画室里极安静,只闻画纸被风吹动的声响,邢止的呼吸声夹杂其中显得微乎其微——好像他就快这样睡过去了。

  景芸公主终于忍不住轻手轻脚地上前几步,轻声道:“邢三公子……”

  邢止微微垂着头,脸色在灯火映照下是裹着一层病气的苍白,衬着他双眉越发的浓越发的黑,仿佛炭笔描的一般,左边眉尾那一枚小痣都黯淡了。景芸公主这一声并没有把他叫醒,她忍不住再走近些,小心翼翼地摇了他一下:“邢三公子,醒醒……”

  邢止猛地睁开眼,仿佛梦中惊醒,动作紧绷,眼神却还是迷茫的,他扶住桌沿,看着景芸公主喃喃道:“沈别枝?”

  眨了几次眼,他才反应过来,往一边坐坐,离她稍微远些:“公主殿下还没走么?”

  景芸公主勉强扯了个笑:“本宫……”

  邢止道:“邢某病中,不便见客,恐将病气传给他人。公主千金贵体,还请回吧。”

  这人就差从头到脚都写上“离我远些”,景芸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只好道:“望邢三公子好生休养,千万保重,本宫过些日子再来探望。”

  说罢便转身离开,毫不拖泥带水。

  邢止道:“邢某与殿下顶多不过一面之缘,不敢请殿下再来探望——殿下请回吧!”

  景芸公主停住脚步,回头问道:“方才公子唤了‘沈别枝’,本宫多事问一句,公子唤的可是那沈侍郎家早夭的被称为襄州画甲的小女儿?”

  邢止愣了愣,没有回答。

  终章

  春分这日,景芸公主又来了邢府,这次来,她带了一副沈别枝的画。

  这日天气好,邢止没再窝在画室中闷头作画,而是坐在廊下煮了一壶茶,望着庭中的花草假山发呆——他盯着一处,目光许久没移,就连小炉之上水沸,他也好似没听见般一动不动。

  这次侍者怕又让公主尴尬,先上前跟自家公子道:“三少爷,公主殿下又来看您了”将声音压低,“少爷,您这次可千万收着点脾气,那位可是公主啊!”

  这话不知怎的就让摆臭脸许久的邢止突兀地露出一个笑来。

  他只是想起了一个气性大的人。

  侍者见自家公子点头笑了,便松了一大口气,连忙去请公主殿下过来坐。

  这次景芸也不扭捏,大大方方隔着小案坐在邢止身边,温声道:“上次来邢府,本宫听到公子提了襄州画甲沈小姐的名字,回宫后发现本宫那儿正巧有一副沈小姐的画作,这次特地拿来请邢公子品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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