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巧,我妈买菜回来正好撞上。
“怎么了?老高?”我妈莫名其妙地问。
“huángchūn玉,你是怎么教育孩子的?竟敢行凶打人!”高光他爸没好气地说。
“妈,是高光先撩嫌的。”宝木哭着说。
“妈,高光拿避孕套冲我妹妹耍流氓。”我理直气壮地说。
别看我妈平时对我又打又骂凶巴巴的,但是我妈从小就护犊子。她一听高光耍流氓,一点也没退让。
“老高,你家高光是这一带有名的小流氓,这谁不知道?你还是咱们区搞宣传的领导,你是怎么教育你的孩子的?”
高光他爸没想到以他的身份,我妈还敢顶撞他,便气哼哼地说:“huángchūn玉,你给我放老实点,你们家刘广志的事qíng还没搞清楚呢。”
“高严,你少害点人吧,别忘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没到。”我妈掷地有声地说。
高光他爸气坏了,他喊道:“huángchūn玉,你要对你说的话负责,咱们走着瞧!”说完他一转身把门摔上走了。
我头一次发现我妈是那么勇敢,不像我爸见了高光他爸低三下四的,直不起腰来。我心里平时对我妈的积怨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我妈并没有像以前那样打我骂我,中午吃饭时还赏了我一个jī蛋。
高光自从被我打了以后,一直很老实,在班里也没再找碴儿,我和唐建国、张小翩、周丽萍、于涛他们放学后就排练节目。看在王德良的面子上,夏丹老师单独给我们班辅导,我们班的女生小合唱进步很大。
傍晚,我和周丽萍排练完节目后一起回家。这是个晴朗的初秋的huáng昏,天空飘着几朵浮云,yīn影在大地上缓缓移动,天色温和可爱,柔和的暮色使万物更添了一种神幻的qíng调。紫红和金huáng的阳光在树梢上浮动,照得周丽萍楚楚动人。
“刘宝林,我妈要把我送回上海老家去,到时候你会想我吗?”周丽萍温qíng脉脉地说。
“为什么要回上海老家?在这儿不是挺好的吗?”我很怕周丽萍说的是真的,心里咯噔一下!
“我妈对我不放心,非要把我送回去。”
“到了上海谁照顾你呀?”
“我外公外婆。”
“那我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吗?”我动qíng地说。
“你可以给我写信。”周丽萍柔声细气地说。
“那你会给我回信吗?”我失落地问。
“我们是好朋友,当然会给你回信的。”周丽萍忽闪着大眼睛说。
“那你什么时候走?”我掩饰着难过的心qíng问。
“暂时走不了。我还没答应我妈呢。”周丽萍恬静地说。
“为什么?”我高兴地问。
“我还没给我爸报仇呢!”周丽萍语气坚定地说。
“你拿到高光他爸的诗集了吗?”我最关心这件事。
“拿到了,高光说,诗集里的话都是他要对我说的。”周丽萍十分神秘地说。
“那是他爸对他妈说的。怎么成了他要对你说的了?”我嫉妒地说。
“我根本不相信。”周丽萍轻蔑地说。
“最近你不怎么理他,是因为拿到了诗集吗?”周丽萍对高光的态度,让我心里暖融融的。
“可是,我在诗集里什么也没有发现,你哪天到我家帮我看一看,我就不信找不到高光他爸的证据。”周丽萍有些失望地说。
正说着,我们走到了上次高光会人打我的地方,突然出现四五个黑影,这些人我一个也不认识。他们把周丽萍拽到一边,像疯狗一样向我扑来,我被按倒在地,一阵拳打脚踢。
我被打得满地打滚,我拼命地用手护着头,身体蜷缩着,那些人尽管打,也不说话,只有周丽萍在拼命地喊:“别打了,你们别打了,救命啊!救命啊!!打死人了!!!”
那些人打够以后扬长而去,我却眼冒金星、鼻青脸肿,满脸是血。我躺在地上一时动不了,周丽萍吓坏了,她掏出手绢一边给我擦一边哭。
“刘宝林,你怎么样?”
“周丽萍,我没事。”我慢慢地坐起来说。
“打你的都是些什么人?”周丽萍满脸泪痕地问。
“肯定是高光gān的,别看他没露面,但我知道是他gān的。”我抹着嘴角的血说。
“他为什么会人打你?”周丽萍惊愕地问。
我跟她说了前几天高光因欺负我妹妹被我打了的事。
“高光和他爸一样坏。”周丽萍愤恨地说。
她扶我慢慢站了起来,我的腰跟折了一样疼。在女生面前我不能掉价,我咬着牙艰难地走回家。
走到家楼下,高光领着一帮痞子正在楼梯上抽烟唱huáng歌,见周丽萍扶我走过来,高光喊道:“哟,这不是柳下跖吗?怎么让孔老二打了?打成这个熊样。大尿壶,晚上有空吗?跟我们一起热闹热闹。”
周丽萍没理他们,扶着我上了楼。我疼得已经没有力气理睬高光了。
一进屋,我奶、我妈和我妹妹都吓坏了,因为我像一个血葫芦一样进了家门。周丽萍说明了qíng况,我妈气得咬牙切齿。
“肯定是楼下那个小流氓gān的,二林子,妈送你上医院。”
“妈,我不想上医院,我只想躺着。”我有气无力地说。
那天晚上,全家人都守着我,奶奶还给我做了疙瘩汤,周丽萍陪了我很晚才走。
临走前,周丽萍说:“二林子,好好养伤,明天我跟王老师请假。”
周丽萍温馨地向我一笑,我心里像触电一样幸福,觉得周丽萍就像是毛主席派来的似的。
我由于被打得鼻青脸肿,没能参加全校演出,于涛帮我演了柳下跖,张小翩和周丽萍等女生演的小合唱获得好评。
但是,周丽萍唱李铁梅的《都有一颗红亮的心》时,大辫子后面绑了一个死耗子,周丽萍双手握大辫子时正好握到了死耗子,她当时就吓晕了过去。
校长非常生气,认为这是政治事件,要求王德良认真做检查。班里没有任何人知道是谁搞的鬼,给周丽萍的大辫子上绑了个死耗子。只有我心里明白,这事只有高光能gān出来,我想周丽萍也能想到是高光gān的。
国庆节后,我的伤好了,第一天上课时周丽萍没来,我知道她是被吓坏了。晚饭后,我去她家看她,我妈让我盛了满满一饭盒炖豆角。
我去周丽萍家时,她正在睡大觉,蓬头垢面的,她见我看见她这样,很不好意思,赶紧洗脸梳头,她把又长又黑的大辫子散开,便像瀑布一样飘逸。
“刘宝林,那是高光他爸给他妈写的诗集,你看看,帮我搜集一下证据。”周丽萍一边梳头一边说。
我从chuáng上拿起厚厚的笔记本,是蓝皮的,蓝皮四周是灯塔、大海、工厂、烟囱还有麦穗,翻开蓝皮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地图,有些发huáng了,再翻开是一面五星红旗,然后是国歌,继续翻是毛主席像,毛主席像后面是毛主席的一句话:“随着经济建设高cháo的到来,不可避免地将要出现一个文化建设的高cháo,中国人被认为不文明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我们将以一个具有高度文化的民族出现于世界。”
再翻就是高光他爸写的第一首诗:
我认识你该多好,
我会超脱这一切烦恼,
不,我早认识你该多好,
我就不会走错爱桥。
我不认识你该多好,
免得我鬼迷心窍,
不,我早该懂得爱的真意,
我痛惜这爱的迟到。
“周丽萍,高光他爸的诗写得挺好啊,我还从没有看过这么好的诗呢!”我敬佩地说。
“你好好看看吧,高光他爸多会花言巧语呀。”周丽萍嗤之以鼻地说。
我继续往下看:
告诉我,
为什么我们这样近,
又这样远?
为什么我的千言万语,
一见到你就像消散的云烟,
我不能不说,
我夜夜都能把你梦见,
虽然爱qíng乃是自愿赠予,
但我要高呼:
爱我吧!
我的女王,我的公主,我的心肝。
“周丽萍,这诗写得够ròu麻的,这和高光平时唱的huáng歌差不多。”我觉得高光他爸的诗,说出了我想对周丽萍说的话。
“有其父必有其子。”周丽萍对这本诗集一直抱着鄙视的态度。
说实在的,高光他爸的诗深深地吸引了我,我有一种画画的冲动,我觉得他的诗说出了我许多的感觉,但是究竟是什么感觉,我也说不清楚。
我如饥似渴地往下读:
就像信教的人从未见过上帝,
但却把命运jiāo给了天国,
我不信你只是一支悲哀的歌,
擦掉你的泪水,
亲爱的,
你那cháo湿的眼睛太美了,
挺起你的肩膀,
仰起你的额,
我知道你本身就是一支歌。
还有一首非常清新,我很喜欢:
我们的约会传给了蝴蝶儿,
微风chuī过,
害羞的糙儿也学我们的拥抱。
其实,高光他爸的诗是很适合我画画的,为什么这么有诗qíng的人要专门害人呢?我糊涂了,我不知道能写出这么美的诗的人是不是坏人。
“周丽萍,你懂得上帝吗?”高光他爸的诗里很多首都提到了上帝,我并不太懂。
“上帝就是外国的神。”周丽萍解释说。
“高光他爸是共产党,在诗里写上帝是不是罪证?”我望风捕影地问。
“共产党应该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生,他口口声声称上帝,说明他不是真正相信共产主义,而是相信上帝,但这还不是最有力的证据。”周丽萍慷慨激昂地说。
“周丽萍,你会写诗吗?”我探询地问,心里很希望她会写。
“我不会。张小翩写过。”周丽萍不好意思地说。
“张小翩写过什么?”我不相信张小翩会写出这么làng漫的诗。
周丽萍学着张小翩的样子朗诵起来:
红领巾红艳艳,
那是烈士鲜血染,
是谁绞死了李大钊,
是谁枪杀了赵一曼,
是谁杀害了江雪琴,
是谁铡死了刘胡兰,
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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