窘极了,木是因着“英雄难过美人关”,而是“阿福”。他讪讪地道:
“你没听见?”
“听见了。”
“呕,唤‘阿福’,还真挺土气的。不过——我可是有艺名的!”
芳子微笑,这人真是耿直可爱。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有眼不识泰山,所以中间完全没有功过,不会互相利用。这感觉很奇怪:是人与人之间,简单的往还。
“谢谢你,那可福’!”她qiáng调,“再见。”
这是乱世,人与人,分手之后许没机会再见了,不过是萍水相逢吧。
她不太热qíng,但礼貌地转身走了。
这小伙子,一壁暗骂师哥们:
“狗嘴!看我不接你们!”
一壁却不得不由她走了:
“小姐——”
芳子回头望他一下。
他非常率真地祝福:
“记住了一守得云开见月明’呀!”
“好,大家都一样!”
她这番是头也不回地上路了。
他耳畔犹有师哥们的怪叫嘲笑:
“哎晴,这小子,睡歪枕头想偏心!”
他不在意,只有点惆怅,小姐已失去踪影了。——她是来寻亲?抑或来找工作?抑或,……?
在上海打天下,真是谈何容易呢?
上海跟中国任何大城市都不同。
它特别摩登,特别罪恶,特别黑暗,特别放dàng
什么都有:豪华饭店、酒家、夜总会、跳舞厅、戏院、百货公司、回力球场、跑马厅、脱衣舞场、鸦片烟馆、jì院、高级住宅区、花园……背面是陋巷和饿浮,为了生活而出卖灵魂ròu体自尊青chūn气力的男人和女人。
租界是外国人的天堂。huáng浦公园入口处有“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告示牌。
但上海是个“魔都”,——不但革命jīng英在上海建立据点,各国、各界,特别是军政界的要人,都集中此地。所以它是“魔女”的机会。
三井物产株式会社,举行了一个舞会。
芳子找到目标了。
华尔兹是靡靡之音。
在盛大的舞会中,宾客都是日本上流社会的名人。“三井物产”,是三井财团对中国进行经济侵略的机构之一,在上海,成立了甘多年。每年一度欢宴,军政界要人都会出席——尤其是今年。
他们对中国的侵略,不止经济上了……
芳子第一次亮相,是一个艳装女郎。她的舞姿jīng彩极了,鲜妍的舞衣在场中飞旋着,一众瞩目,身畔围绕着俊男,她换着舞伴,一个又一个……
是华尔兹。显示了一定程度的,身体上的吸引。
水晶灯层层叠叠,如颤动的流苏,辉煌地映照着女人。
女人的目标是宇野骏吉。
她打听过他了:
宇野骏吉是日本驻上海公使馆北支派遣军司令,权重一时的特务头子。
她在眼角瞥到他。
五十多岁了吧,看来只像四十,jīng壮之年。个子颇伟岸,眉目之间,隐藏着霸道。头发修剪得很短。硬。穿洋装的日本男人,摩登、适体。他有时仰天纵声大笑,对方有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寒意。
芳子转身过来,有意无意地,在他面前经过,一言木发,看他一眼。
他也不动声色,只是盯着她。
二人未曾共舞。却jiāo了手。
当他正yù开口寒暄时,她已飘然换上另一个舞伴去了。
然后,麦克风宣布了:
“各位先生,各位女士,今晚‘华尔兹皇后’的得主是……川岛芳子小姐!”
大家热烈地鼓掌。
但,没有人上台去领这个奖。
川岛芳子不知去向。
宇野骏吉摇晃着杯中晶莹透明晓用色的美酒。微微地抬眼,不着痕迹搜索一遍。
一直到晚宴完毕。
他若有所失,不过依旧仰天纵声大笑,与同寅欢聚。
第二天,他正理首桌上的文件时。
一下叩门声。
宇野骏吉抬头:是她!
事前没有任何招呼,不经任何通传,一个女人,退自来到司令部。她一进来,便坐在他对面。
昨天的她穿洋装,今天,却一身中国旗袍,是截然不同的味道——中国女人的婉约风qíng,深藏贴身fèng制的一层布料中。
他也打听过她了:
“芳子小姐,昨晚怎么半途失踪了。”
芳子笑:
“应该出现的时候我还是大出现的。”
宇野骏吉也笑:
“有点意外。”
又朝她联映眼睛:
“受宠若惊。”
“难道我出现得不对么?”
宇野骏吉站起来,走向酒柜,取出一瓶星白兰地:
“得好好招呼才是。——要茶抑或酒?”
他已经在倒酒了。
芳子微微地抬起下领,挑衅地:
“要你——宇野先生,当我的‘保家’!”
不卑不亢,眼角漾了笑意。
她对镜试了各式各样的笑意,一种一种地试着来,然后在适当时机使用。今天使用这一种。
“有人欺负你吗?”
“没有。”她道,“不过不想太多不知所谓的男人来纠缠啦。你知道,入的时间很宝贵。尤其是女人。”
宇野骏吉失笑:
“女人倒是多了这门子的烦恼,尤其是芳子小姐,‘格格’的身份是你的本钱哪!”
“叫我‘芳子’。”她煞有介事地,‘哦打算叫你‘gān爹’呢。”
当二人周旋时,芳子很含蓄地、自信地动用她的“本钱”,即使她唤他“gān爹”时,也是一点尊敬的意思也没有。
他只说:
“可以拒绝么?——父亲跟女儿之间,稍作过分,已经是乱伦了!”
芳子嗔道:
“什么乱伦’?这种话也好意思出口?”
宇野骏吉哈哈狂笑。
芳子白他一眼。
“只跳个舞就好了。”
“哈哈哈!”
他是个yīn险而jian诈的人,她不会不知道。但他jīng明、掌握权势。——她迷恋的,是这些,她要男人的权势作自己的肥料!
司机驾着车,向郊外驶去。
远离了喧嚣的闹市,天下的林子都一样。茂密的叶子由huáng转绿,鲜花只灿烂一季。
汽车驶至林子中,戛然而止。
芳子有点愕然。
车厢内,二人沉默了一阵。
来时,宇野骏吉只问:
“你住哪儿?”
她答:
“正要托人帮我找个住处呢。”
谁料车子慕地停在意外的地方——一个树林中。
他的呼吸有点儿急促。
芳子心里有数。男人对女人最终的目的,难道是大家喝杯三星白兰地吗?。司机木然,没有反应、尽忠职守地坐得很正直,如同蜡像。
芳子突然轻轻哼起一支曲子。
那是一支什么曲子,一点也不重要,反正如怨如慕的声音、像怨曲,也像舞曲。是她昨夜舞过的华尔兹,靡靡之音。
她道:
“gān爹,陪你跳个舞?”
她没有正视他。只在转身下车时,飞快地膘他一眼,闪过异样的光芒。
下车的时候,腿伸长一点,故意露出她的袜带来。
她向林子中款摆而去,像一个舞者,转到对手的跟前。
字野骏吉下车了。
她只轻轻搭着他的肩,跳了好几步,非常专心致志地跳着舞。
芳子qiáng调:
“只跳个舞就好了。”
宇野骏吉陡地,把手枪拔出来。
芳子吓了一跳。
她不知就里,望着这个男人。
手枪?
他眼中有咄咄bī人的威严。但又炙人。
芳子后退几步,背心撞在一棵大树上。
宇野骏吉的手枪,顶着她腹部。
他一手掀开她旗袍下摆,把裤带生生扯断……
她不知道是在这儿的。光天化日,莽莽的树木。太阳正正地透过婆婆的叶子间隙,洒满二人一身。天地尽是窥望者。
措手不及,突如其来的窘迫,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她挣扎着。
手枪用力地顶撞了一下——
芳子只好缓缓地闭上眼睛。她是块附在木头上的ròu了。
她脸上有一种委屈的、受rǔ的表qíng。
因为这样,他更觉自己是头野shòu,一个军人、大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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