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蒿园_[日]渡边淳一【完结】(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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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别去吧。

  从七月到八月,迪子始终在这样的摇摆不定的心qíng中渡过。

  八月十六日,京都因过大文字火(yīn历七月十六日夜里,京都如意岳山腰上燃烧的“大”字形篝火,相传起源是送魂的篝火。——译者注)而热闹非凡。

  从夜里八点起,以东边如意岳的“大”宇为主,西边的大北山左侧“大”文字招呼应,“大”字被燃得通红,染红了京都的夜空。接着,松崎的妙法、西贺茂的船、嵯峨曼茶罗山的乌居等相继都点超了篝火,这篝火据说是送还被盂兰盆会迎去的jīng灵,但在以前,因为没有霓虹灯和电灯,肯定还要壮观得多。

  这天夜里,迪子六点钟在花山餐厅和阿久津约会了。

  以前好不容易坚持了有两个月没有见面,现在为何同意了?迪子自己也不清楚。

  这天下午,阿久律趁没人时来到迪子的身边,放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六点在花山等着”。

  若在平时,她总是看后随即就把它扔了。但这天却没有扔,她把它折小后塞进了白大褂的口袋里。

  快下班时,富于和伸代她们谈论着大文字火的事,什么在白川疏水看得最清楚啦,什么从旅馆的休息室里眺望最佳啦,各自熔耀着自己约定要去的地方。有的是朋友之间相互约好的,也有的看样子和男友在一起。篝火的壮观自不待言。她们好像以此为借口,乐衷于和意中人约会。

  迪子想和阿久津见面,也许是因为受了宫子她们的感染。

  大家说着“再见”离去后,化验室里只剩下迪子一个人时,她陡感孤寂。

  一边在心里决定着要和阿久津分手,不再见面,一边到关键时回到现实中一看,寂寞已经超过了她独自承受的能力。

  在这广漠的世界里,现在,确确实实在等待着她的,只有阿久津一人。如此一想,迪予突然思念起阿久津了。

  她想起了所长的话,到了该分手的时候,自然就会分手的。

  即使qiáng求也无济于事……

  迪子自言自语着,便急急地把试管放入洗涤筐里,脱下白大褂,换上白色的罩衫。

  “我以为你又不会来了呢。”

  一看见迪子赶来,阿久律喜形于色。听见这话,迪子才发现自己破了以前的忌讳,竟恬不知耻地跑来。

  “有两个月了吧。”

  阿久津颇感怀恋地望着迪子。这里不是化验室,是在咖啡店里,阿久津的表qíng和以前焕然不同,显得安样而稍稍有些衰颓。

  “来了就好。”

  也许久逢迪子,jīng神振刷,阿久津马上要服务员送啤酒。

  “为什么躲着我?能向我讲讲原因吗?”

  “没什么呀。”

  “讨厌我了?”

  不是因为讨厌,是因为喜欢才不想见面的。jiāo往过甚,就会迟疑不决地被一直拽进泥沼里,不能自拔。这么拽着,也许阿久津求之不得,但迪子却经受不起。即使被他拽着,对迪子来说,她也希望人生是体面而有收获的。无论以什么样的形式,倘若生活不是面对收获,便会毫无意义。

  这些话,迪子现在已经不想说,即使说了也不知道阿久津会不会明白,即使明白,也不指望他会有何反应。

  现在,迪子是豁出去了。两个月没有见面,她突然想见面了。不管什么样的理由都行,总之现在只要能填补大文字火之夜的孤独就行。以后的事,以后再考虑。“出去走走?”

  迪子慡气地点点头。

  走出店外,暑气迎面扑来,人声沸腾。离山上点火的时间还只有几分钟。

  “看大文字?”

  “随便你啊。”

  阿久津点点头,向正在驶近的出租汽车招招手。

  “南掸寺。”

  听着阿久津对司机的吩咐,迪子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随着大文字火一起燃起。

  二

  从八月到九月,迪子和阿久津又破镜重圆旧qíng复发每周一两次,在输血中心下班后,去花山餐厅或附近的咖啡店里约会,接着去旅馆。在那里jiāo欢,过了十点两人分手。以前甚至还过着无言脂祈祷着要分手的,现在一看,又恢复到以前那个样子了。

  殊死地忍受了二个月却又重叙旧qíng,这是因为在大文字火之夜被烧山的热闹所引诱,才终于许身了。

  也许再稍稍振刷一些jīng神,就不会是这样的。

  冷静下来一想,那也不能只怪是大文字夜,事qíng总有一个因果。肯定是因为在迪予的心里,常常涌动着想要和阿久津见面的冲动,头脑想要分手,身体却没有认可。

  迪子对自己意志的脆弱着实地吃惊了。如此想要分手,一留意却又在原地。

  可是,见面后作爱,即使行为一样,内心深处也在慢慢地发生着变化。

  下班后约会去旅馆,在这一成不变的模式中,迪子的心灵已经失去了哪怕短暂的qíng热。

  接受抚爱qíngyù燃烧,这和以前无甚不同。不!有时也燃烧得超过了以前。但是此后心灵急遂地醒来,一边还残留着抚爱的余韵,一边内心迅即地恢复平静,玩味着孤寂的qíng感。即使身体对抚爱毫不掩饰地作出反应,心灵也总在别处访惶。

  说实话,迪子对阿久津决没有再多的要求。

  约会后替她平息体内冲涌的迷乱。和阿久津见面,只是为此,她既不想再多地接近阿久津,也不想独占他。和以前那种为灵ròu的摇憾而烦恼相比,ròu体按生理的要求在诚实地接受那样的抚慰。对此,迪子可说是愉快的。阿久津即使留意着回家的时间,头脑清醒地意识到要马上回到妻子那里去。对此她也已经没有丝毫的反感。要说完全没有牵挂,那是谎话,但决不会像以前那样为此而嫉火中烧。

  这样的状况,对阿久律也是便利的。要说他所希望的,便是顺从他,作爱后淡淡地分手,丝毫没有遭惹怨恨或哭哭啼啼之类的麻烦事。光从处理qíngyù来说,这自然是最好不过的状况了。

  两人都心照不宣地jiāo往着,在不相互抱有奢望的默契中求得安定。

  两人的关系,也许从yù火旺盛的夏季,越过一个顶峰,开始进入秋季。

  十月十日,秋季举行的鸭川的舞蹈开始了。迪子在学生时候就跟随住在山科的叔父,去参观过先斗町歌舞训练场。

  花团绵簇,舞姿优美,令人美不胜收。记得当时还隐隐地觉得这是个无聊的世界。对目标朝着大学的迪子来说,她无法简捷地理解女人为何要如此装饰自己。此后迪子再也不想光顾那样的舞蹈,将大好时光投在那上面了。迪子觉得,无论怎样漂亮,那样的东西,只是女人的虚荣心和对男人的献媚。

  但是,进入十月,街上一出现了鸭川舞蹈的招贴画,迪子仍然照例会感到秋天已经来临。她会想起那时跟着叔父去时身上已感寒冷,外衣外还穿着对襟毛线衣。也许因为这个原因,那招贴画里总是秋意深浓。圭次来京都,正值这鸭川舞蹈开始的十日晚上。这一次圭次的来访也是猝不及防的。这天下午,他从新gān线的列车上打电话来,说傍晚到达,想和她见面。

  迪子感到不满,说来就来,如果提前哪怕一天通知她,她也可以留意一下服饰。可是她没有理由拒绝他。

  六点,迪子如约在车站大楼里的咖啡厅里和圭次见面。四个月没见圭次,他显得更刚毅,象个男子汉的模样。

  “到名古屋出差来的,因为想见你,所以决定再休息一天。”

  上次分手时很糟糕,但圭次毫不在意,好像忘了一样。

  “今天夜里住在部长家里?”

  “在等你时我已经订了H旅馆,来京都的事,我还没有对姐夫说过。”

  “为什么不联系?”

  “我对你说过,姐夫这个人很不好对付。”

  “可是,你难得来这里……”

  “如果住在姐夫家里,就不能和你很悠然地见面了。”

  圭次笑了。他的脸庞被太阳晒得黢黑。迪子在这笑脸中看见了求偶时的激动的神qíng,便有些忧郁起来。

  “吃点什么吧。”

  光一个吃饭,圭次也和阿久津不同。若是阿久津,在哪里吃什么,他必定先征求迪子的意见,但圭次仅说“来和食吧”,迪子一点头,他便说,“那就去这里面吧,”随即便走进大楼内的和食专业店。

  好不容易来一趟京都,也可以去市内稍有特色的店里品尝河鱼和山菜等京都风味的料理,但他对那样的地方连瞧也不瞧。眼下在迪子的面前,也是一瞬间工夫就将放在两人面前的、在哪家店都有的测羊ròu吃个jīng光。

  “去旅馆吧,房间我订到七点钟。”

  迪子发现一去旅馆就会重演上次那样的一幕,便有些不愿意,但圭次不容分说地拿起发票站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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