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木虽说是编辑,却不像杂志编辑似的需要去采访,调查室的工作一般不用出去。当然,由于比较清闲,多少有点理由的话,出去也无妨。同僚都是降职的人,同病相怜,相互庇护,外出很方便。
并非有意利用这一点,然而自从租了房子以后,久木下午越来越频繁地出去了。在记录牌上只要写上为收集昭和史的资料去“国会图书馆”就万事大吉了。
周一至周五凛子容易出门,所以,先约好时间,然后两人都去那儿见面。
每人一把钥匙,有时久木先到,有时凛子先到,每次一见面,两人就立刻拥抱在一起。
以接吻代替问候之后,便倒在chuáng上抱做一团。
按说是大白天偷偷和qíng人去幽会,而久木似乎是堂而皇之地去赴约。久木既有罪恶感,也有一种在别人工作时,自己不断去约会的快感。
凛子的心qíng也同样复杂,嘴里说着“这样做没关系吧?”心里却陶醉在这心神不宁之中。
租了房子后,见面方便多了,但是,新的问题也出现了。
其一是,下午的外出增多了。
外出的理由虽然写上了“国会图书馆”“采访”等等,可是他原来不太外出,所以有点显眼。周围的人倒没说什么,只是秘书木下小姐说了句“这一阵,您好像在忙什么吧。”久木听了,吃了一惊。
“没忙什么……”久木否认道,他那láng狈的表qíng不能不使秘书怀疑。秘书要记录外出人员的电话,还要解释不在的原因,所以很容易被她发现破绽。
后来他们就把约会压缩到每周一次,其它改在下班之后。几乎每次都是凛子先到,有时自己做饭吃,也有时到附近的饭馆去吃。
每次一起出门都要和管理人照面,管理人年纪和久木相仿,总是用狐疑的目光打量他。
租房时,借用了衣川的名字,管理人不会知道久木的真名实姓,可是知道他不常住在这儿,而且,时常和一位女xing一同进进出出,所以大概也猜测到了这个房间的用途。
任何解释是多余的,每当听见管理人叫他“衣川先生”时,久木就有点不知所措。
即便如此,还是比饭店要轻松自在得多,不过由此引起了另外一个问题。
每次和凛子两人关在房里时就觉得非常舒适,不想回去。
也想过gān脆就生活在一起吧,但是又担心会使双方陷入更为窘困的处境。
每次一进房间,他们就有一种夫妻般的感觉,这也反映在日常的琐碎小事上。
比如,凛子洗洗涮涮时,总是顺手把久木的手帕或袜子给洗gān净,甚至给他买好了内衣。久木并没有要她这么做,可是一到早上,凛子就会很自然的说一声“穿这件吧”,给他准备好新的内衣。
久木脑子里也闪了一下,被妻子发现了怎么办,好在是同一牌子的,不会露馅儿的。
也许自己太不小心了,不过近来与妻子处于冷战状态,几乎没有亲热地jiāo谈过。
当然,责任全在久木,自己心里也觉得对不住妻子,可是心思已在凛子身上了,实在无能为力。
妻子也很敏感,并不主动亲近他。
这种冷战状态,更确切他说是双方都没有争吵的yù望的冷静状态。所以,久木以为偶尔外宿不归,不会有什么麻烦,一次,外宿回家后,早上去上班时,刚走到门口,妻子从背后甩了他一句“你出去玩我无所谓,只是别闹出什么事来,让人看笑话。”
久木顿时一怔,回过头来,妻子已一言不发地回屋去了。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呢,难道知道了什么吗,可又不好直问。
于是,就那么不了了之了。新年过后,和妻子的关系明显的更加恶化了。
久木和妻子的关系越来越紧张,同样,凛子和丈夫之间的裂痕也日益加深。
尽管凛子从未说过和丈夫之间的不和,从她平常的态度和言行中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比如,以前一起过夜时,凛子担心家里,曾偷偷给丈夫打过电话。久木没问过她给谁打,看她那慌张的样子,就明白了。
可是最近,临时决定住下时也不见她往家里挂电话。倒是久木直担心,想问问她“不给家里打电话行吗?”,又觉得多此一举,就把话咽了回去。
到底凛子是豁出去了呢,还是事先讲好了随时可以不回家的呢,虽说是别人家的事,久木仍然放心不下。
这一变化,还可以从租房以后的凛子的话音里听出来。
比方说,两人围着餐桌吃晚饭时,凛子感慨道:“还是两个人吃饭香啊。”
久木听了,心想凛子在自己家时难道不和丈夫一块儿吃饭吗,就问:“在家呢?”
“基本上一个人吃。他回家晚,我也不想跟他一起吃。”凛子说得那么若无其事的,使久木更加不安了。
“可是,节假日,总在家吧?”
“休息日我老借口书法那边有事,尽量不在一起吃。不得不在一起吃的时候,我就没有食yù了……”
这么说来,凛子是显瘦了。
“我快弄不清哪头是自己的家了。”
听她这么一说,凛子和丈夫的关系已经到了相当紧张的地步了。
既然双方的家庭都面临崩溃,两人又这么难舍难分,那么两人都离婚,正式生活在一起似乎更合理。偶尔久木这么想像着,设想今后的前景,可是,一到现实当中,就踌躇不前了。
一个原因是,久木觉得即使凛子愿意,把她的丈夫bī到这个境地也太残酷了。夺了人家的妻子,还莫名其妙地说什么同qíng人家的丈夫,似乎多此一举。不过,久木的确是不忍心从老实宽厚的丈夫身边把他的妻子在走。
再说,凛子本人又是怎么想的呢。不爱她的丈夫这点没有疑问,可是有没有勇气离婚呢。从社会地位和收入上来说,现在的丈夫都比久木胜一筹,到了关键时刻,这些问题就成为羁绊了。
具体涉及到离婚,久木自己这边也有不少问题。
最棘手的问题是离婚的原因完全在久木。
和妻子的关系现在虽说冷若冰霜,然而,一年半之前是很正常的夫妻,再往前推,是十分思爱的一对儿,若追溯到新婚时期,则是自由恋爱结合的qíng侣。
这对儿夫妇之所以变得这么疏远,唯一的原因是久木面前出现了凛子这样充满腔力的女xing,所以说完全是久木造成了不和。
有了喜欢的女人,就甩掉了没有什么错处的妻子,这合适吗?
此外,久木还担心的是,正月里女儿曾对他说“您对妈妈亲热一点儿”。久木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女儿是否有所觉察呢,自己怎么能不顾女儿的想法毅然离婚呢。
总之一句话,已结婚二十年的夫妻,哪能说离就离呢。当然,如果两人真有心在一起生活的话,也没有办不到的事。
关键的问题是,能不能正视这个问题,至少目前,久木的心qíng还没有完全整理好。
在涩谷租房的一个月后,即二月十四日是凛子的生日。
那天下午六点,久木在涩谷车站附近的花店买了一束白玫瑰和郁金香,就来到他们的住所,凛子已在等候他了。
“祝你生日欢乐。”久木献上了花束。
“好美的花啊。”凛子嗅着花香,“这是送给你的。”说着递给久木一个饰有彩带的礼盒。
一望便知是qíng人节的巧克力,打开后里面有一张卡片,上面写着:“送给最爱的你。”
简短的话语,娟秀的字体里饱含着凛子的一片柔qíng。
“一定有不少女人送你巧克力……”
“你送的最让我高兴。”
今天久木还收到了木下小姐以及以前出版部的女xing们送的巧克力,但没人能和凛子送的相媲美。
“怎么给你庆祝生日呀?”
“有你这束花就足够了。”
前些日子,久木也问起过她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凛子总是说今年租了房子,已经够破费的了,什么也不肯要。
“总想要点什么吧。”
“我都三十八岁了。”
比起生日礼物来,凛子更在意自己的年龄。
“不管到多少岁,也得过生日呀。”
凛子想了想说:“我有个请求,可以吗?”
“当然可以。”
“带我去旅行好吗?到一个看不到人影的地方去。”
说实在的,有时真想逃出这个封闭的秘室,到一个杳无人迹的地方去。
“到哪儿去好呢?”
“北边寒冷的地方也行。和你一起看雪景怎么样啊。”
久木脑海里映出了他们双双仁立雪中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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