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也会说些关于自己的事。三个人都是当地出身,高中毕业后进了专科学校,成了护士。疗养所的工作虽然单调无聊,工作时间又长时间不规律。可是能在生长的这片土地上工作就很庆幸,也不用像在一般综合医院工作那样每天直面生离死别,压力也小得多。老人们经历长时岁月,失去了记忆,也不能理解周围的事态,就这么静静地呼吸着。很少有流血的qíng况,痛苦也被控制在最小程度。没有在半夜里用急救车送来的患者,周围也没有哭天抢地的病患家属。因为生活费很便宜,所以即使薪水不太高也能活得不错。戴眼镜的田村护士五年前丈夫因事故去世,现在在附近的镇上和母亲一块生活。头发里cha着圆珠笔的个子高高的大村护士有两个小男孩,丈夫是个出租车司机。年轻的安达护士和比她大三岁的做美容师的姐姐一块住在镇外的公寓里。
“天吾君真温柔呀。”大村护士一面换着点滴包一面说道。“几乎没有每天都来给没有意识的人念书的家属的哟。”
被别人这么说天吾的心qíng并不坏。“只是刚好请到假。但是也待不了太长的。”
“不管怎么有空,也不会有人喜欢到这里来的。”她说道。“这样的事说起来的话,是没有治愈希望的很麻烦的病呀。时间一长,谁都会慢慢失去耐心的。”
“父亲拜托我什么都好读点书吧。早一些,在他还有一些意识的时候。再说在这里也没有别的事qíng好gān。”
“都读些什么呢?”
“什么都有。我只是把偶尔读到的书,偶尔读到的地方念出声来罢了。”
“现在读的是什么呢?”
“Isak Dinesen的《走出非洲》。”
护士摇摇头,“没听说过。”
“这本书是1937年写的。Dinesen是一位丹麦的女xing。和一位瑞典的贵族结婚后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开始前到了非洲经营起农场。不久之后离婚,一个人继续经营。这是以那时的体验写成的书。”
她测了父亲的体温,在记录表上写进数值后,将圆珠笔cha回头发。然后拢了拢刘海。“我也可以听一听你的朗读么。”
“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天吾说道。
她在椅子上坐下,jiāo叉着腿。骨骼修长,脚的形状也好看。身上也多少开始有些ròu。
“总之读读看吧”
天吾开始细细地读起续篇。这是不得不细细研读的文章种类。如同非洲大地上徜徉的时间一般。
炎热gān燥的四个月之后,非洲开始了长长雨季的三月。周围尽是一片长成浓郁的新绿,馥郁的芳香四下散溢。
可是农场的经营者却是缩紧了心,不能因为饱受自然的惠顾就洋洋得意。担心着此时如注的雨流声音是否太弱,一直侧耳凝听。现在大地吸纳的水分,必须支撑着农场里活着的一切:植物,动物,还有人。在之后完全无雨的的四个月间。
农场里所谓的小道,和雨水横流的小河jiāo汇,形成美丽的景色。农场主仿佛是歌唱般的心qíng,去到滴着露珠繁华盛开的咖啡园里,步行在泥水之中。而后,雨季的最盛时期里,某夜突然乌云消散,光风霁月,群星可见。农场主走出家看着天空。想着再降下一些雨来,凝视着天空不愿离去。农场主对着天空发出祈愿。
“再多一些,请再下多多的雨吧。我的心现在,是赤luǒluǒ地向着您。即使您不为我降下祝福,我也不会放弃。如果您愿意,就将我打倒在地吧。但是不能将我折磨死,中断xingjiāo可不行。胜过上天的人们呀。”
(什么鬼玩意。)
“中断xingjiāo?”护士皱着眉头说道。
“怎么说呢,真是直言不讳的人。”
“即使这样,这样粗俗的话也不能向着神明说呀。”
“确实如此。”天吾同意道。
雨季结束之后,偶尔会奇怪的有yīn凉多云的天气。这样的日子里就会想起马卢卡姆巴雅,就是灾年,大旱的时候来。那个时候基库由族的人们赶着奶牛在我家附近放牧。放牛的少年中不知谁带着笛子,时不时chuī着什么短调。之后再听到这首曲子时,我想起过去逝去的日子里的一切痛苦和绝望。那首曲子饱含着泪水的苦楚。可是那时在同一个调子里,我却也意外地听到活力,还有不可理解的温柔。在那段痛苦的时期里,全是这么痛苦的回忆吗?那时,我们都正年轻,洋溢着满满希望。那那段持续着的长长的苦难岁月里,我们紧紧地团结在一起。即使到别的星球上去,我们也毫无疑问能立马结成伙伴。还有那布谷鸟钟,我的藏书,糙地上衰老的瘦牝牛。充满悲怆的基库由族的老人们,这么互相呼喊道。“你也在这里呀。你果然也是,这个索哥索固农庄的一部分呀。”就这么在那段苦难的时期里给予我们祝福,然后离去。
“真是生动的文章呀。”护士说道。“qíng景都浮现在眼前了。Isak Dinesen的《走出非洲》。”
“是啊。”
“声音也好。有深度,也富有qíng感。像专业朗读似的。”
“谢谢。”
护士这么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轻柔地呼吸。仿佛将全身都沉浸在文章的余韵之中。可以看见她隆起的胸在白制服下随着呼吸上下移动。天吾这么看着,想起了年长的女朋友。想起周六的午后,脱掉她的衣服,触摸着变硬的rǔ*和谐*头。她深深地喘息,还有cháo湿的下体。合上窗帘的窗外下针潺潺密雨。她用手心拖着天吾的睾*和谐*丸试着重量。可是即使想起这样的事,也不回特别xingyù高涨。这一切的qíng景和触感都仿佛隔着薄膜般淡漠,留在远处了。
一会之后护士张开眼睛,看着天吾。视线仿佛是将天吾想的事看穿了一般。但她并没有责备天吾。她浮起淡淡的微笑起身站起,向下看着天吾。
“再不走就糟了。”护士摸摸头发,确认圆珠笔还在那,回转身去离开房间。
大约傍晚时给深绘理打了电话。一天里没发生什么特别的,深绘理那次说道。电话铃响了好几声,如同告诫她的一样没有拿起听筒。这样就好,天吾说。让铃声这么响着就好。
天吾给她打电话时,是响三声之后马上切断,再马上打一次的方法。但是他经常不遵守。几乎总是第一声铃响深绘理就拿起了听筒。
“不按照规定的做事不行的哟。”天吾那时提醒道。
“我明白的,所以没关系。”深绘理说。
“明白打来电话的是我?”
“不会有别的电话。”
算了,虽然也是这样,天吾想。他自己本身,也不知怎么的知道是小松打来的电话。铃声急促而神经质的响法,简直就像用手指尖在桌子表面咚咚的固执地敲着一样。不管怎样这也只是一种感觉罢了。不可能充满确信地拿起听筒。
深绘理过的日子,其单调也不输给天吾。在公寓的房间里一步不出,只是一个人闷着。没有电视,也不看书。饭也吃的随随便便。所以现在还没有出去买东西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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