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转木马鏖战记_村上春树【完结】(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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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边放着房间钥匙。还有信,信上让她把钥匙投进信箱,还jiāo待说电冰箱里有苹果苏、牛奶和

  水果,同时这样写道:“如你方便,过几天想再见一次。若有意请往这里打电话,一时至五

  时肯定在。”信里夹有宠物诊疗所的名片,名片上写着电话号码。号码为2211。旁边用日文

  字母写有“喵喵·汪汪”字样。她把信和名片撕成四片,擦火柴在洗漱台烧了。钱收进手

  袋。电冰箱里的东西一动未动,随即拦出租车返回自己宿舍。

  “那以后也拿钱跟不同的人睡了几次。”她对我说。说罢默然。

  我双肘拄在桌面上,两手在唇前合拢,叫来男侍应生,要了两杯威士忌。威士忌很快端

  来。

  “来点别的东西?”我问。

  “不,可以了,您真的别介意。”她说。

  我们又一小口一小口啜着加冰威士忌。

  “问问可以么?倒是有点刨根问底。”

  “可以的,当然可以。”她约略瞪圆了一下眼睛看我的脸,“想实话实说的么。现在我

  这不正对村上先生有什么说什么吗!”

  我点点头,从剩得不多的开心果里拿一个剥了。

  “其他时候价钱也是七万?”

  “不是,”她说,“不是那样的。每次随口道出的金额都不一样,最高的八万,最低的

  四万,好像。看对方长相凭直觉出口的数字。说出金额后被拒绝的事却是一次也没有。”

  “了不起。”我说。

  她笑了。

  整个“休假期间”她一共跟五个男人睡过。对象都是四五十岁衣着考究久经qíng场的男

  士。她在熟人不大可能接近的酒吧物色男人,一度物色过男人的酒吧再不进第二次。对方一

  般都在宾馆开房间,在那里睡。唯独一次被迫摆出异常姿势,其他人都地道至极,钱也如数

  付给。

  这么着,她的“休假”结束了。被接踵而来的工作迫得透不过气的日子重新返回。PR刊

  物、社区刊物和宣传小册子虽然没有大刊物那样的名声和社会影响力,但唯其如此才可以从

  头到尾做自己想做的事。比较过去和现在,总的说来还是现在幸福。她有了比她大两岁的摄

  影师男友,已不再想拿钱同其他男人睡觉了。眼下工作上千劲正足不打算马上结婚,但再过

  两三年或许有那样的心qíng——她这样说道。

  “到时候也告诉您一声。”她说。

  我在手册记事栏写下住址,撕下递给她。她道谢接过。

  “对了,那时跟几个男人睡觉所得的钱最后怎么着了?”我问。

  她闭目喝了口威士忌,然后嗤嗤笑道:“您猜怎么着了?”

  “猜不出。”

  ”统统存了三年定期。”她说。

  我笑。她也笑。

  “往后又是结婚又是什么的,钱再多恐怕都不够用。不那么认为?”

  “是啊。”我说。

  中间桌子那伙人大声叫她名字。她朝后面挥挥手。

  “得过去了。”她说,“让您听了这么久,真是抱歉。”

  “这么说不知是不是合适——你说的很有趣。”

  她从椅子上站起,微微一笑。笑脸十分灿烂。

  “我说,假如我提出想花钱跟你睡的话,假如。”

  “哦?”

  “你要多少?”

  她略微张开嘴深吸了口气,考虑了大约三秒,再次好看地一笑:“两万。”

  我从裤袋里摸出钱包,查看里面有多少:总共三万八千元。

  “两万加宾馆开房费加这里的开销,再加回程电车费——也就差不多没了吧?”

  实际也是如此。

  “晚安。”我说。

  “晚安!”

  出门一看,雨已停了。夏天的雨,下不很久。抬头望去,星星少见地闪闪眨眼。副食品

  店早已关门,猫避过雨的轻型卡车也不知去了哪里。我沿着雨后的路走到表参道。肚子也饿

  了,便进鳗鱼餐馆吃鳗鱼。

  我一边吃鳗鱼一边想象我付两万元同她睡觉的光景。同她睡觉本身似乎不赖,而花钱总

  算得有点奇妙。

  我回想起从前做爱像看山林火灾一样不花钱那时候的事。那的确是像看山林火灾一样不

  花钱的。

  旋转木马鏖战记

  猎刀

  猎刀

  海湾里有两个平坦小岛般大的浮标横排在一起漂浮着。从岸边到浮标,爬泳需挥臂五十

  下,从浮标到浮标则需三十下。距离正适合游泳。

  以房间来说一个浮标大约有六张榻榻米大小,仿佛双胞胎冰山晃悠悠地浮在海面。海水

  总的说来清澈得近乎不自然。从上面看,甚至可以真切看见连接浮标的粗铁链及其端头的混

  凝土系链石。水深约五六米。没有可以称之为波làng的像样波làng,因此浮标几乎不摇不摆,就

  好像被长钉牢牢钉在海底一般安然不动。浮标一侧有一架爬梯,表面平整整地铺着绿色人造

  糙坪。

  站在浮标上往岸边望去,可以望见长长地横亘着的白色沙滩、涂成红色的安全监视台、

  一字排开的椰树绿叶。风景甚是了得,不过总有点像明信片。但现实毕竟是现实,挑剔不

  得。沿海岸线一直往右看,沙滩尽头开始有粗糙不椹的黑色岩石显霹的那个地方,闪出我下

  榻的别墅式宾馆。宾馆是座白色外墙的双层建筑,屋顶颜色要比椰树叶稍微浓些。时值六月

  末,还不到旅游旺季,海岸上人影屈指可数。

  浮标上空成了飞往美军基地的军用直升机的通道。它们从海湾径直飞来,从两个浮标正

  中间飞过,穿过椰树队列朝内陆方向飞去。直升机飞得很低,凝目甚至可以看见飞行员的

  脸。机身为深色调的橄榄绿,鼻端探出昆虫触手般的笔直的天线。不过,除去军用直升机的

  飞行,这片海岸还是安静而平和的,几乎能让人昏昏睡去。

  我们的房间在这两层楼建筑的一楼,窗对着海岸。紧挨窗下是开得正盛的类似杜鹃花的

  红花,前面可以看见椰树。院里的糙坪修剪得整整齐齐,呈扇状摇头的淋水管“咔嗒咔嗒”

  发出催人打盹的声响整日往周围洒水。窗框为久经日晒的与四周谐调的绿色,威尼斯百页帘

  为稍带绿色的白色。房间墙壁上挂着两幅高更的塔希提画。

  别墅分四个房间,一楼两个,二楼两个。我们隔壁住着母子两人,似乎我们来之前便一

  直住在那里。我们最初到这宾馆在总台办理入住手续领取钥匙搬运行李的时间里,这对文静

  的母子面对面坐在大厅软绵绵的沙发上看报。母亲也好儿子也好都各自手拿报纸,目光扫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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