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给您作向导。那一带我从小长在那里,什么地方都很熟悉。”
“你父亲过世是哪一年啊?”
“九年前。”
“实在不幸啊!”
“可是,留给我们一个蛮好的杂货铺,因此,生活还有依靠。”
“你母亲是北海道人吗?”
“是的,而父亲是内地人,山形县的。”
岛村听说山利子的母亲是北海道人,感到好像听出了她的秘密,其它的也不便深问。
“你喜欢水墨画吗?”
岛村改换了话题。
“是的,我喜欢画水墨画。”
“你说的那种水墨画,是泷村先生的前卫派水墨画吗?”
“是的,不过时常觉得它过于新奇,有些不大理解。”
“你从一开始就画那种没有固定形式的画吗?”
“只是时常模仿着画画罢了。”
森泽由利子微微一笑。
“可是,连我自己也不大明白。这样说可能有些不自量力,但我还是认为再稍微具备一些画的形式好。”
泷村可寿子把描摹物体的素描画全然不放在眼里,她的画和西洋画的抽象派作品完全一样。
“这种画的什么地方,吸引着你啊?”
“这个问题很难答,我不大清楚。不过,对不用颜料仅用墨作画,感到很有魅力。”
“你是说,再具备一定的形式就好了吗?”
“是的,尽管我还不大明白,……这么说,可能会受到泷村先生训斥的。”
“没有关系,你又不是泷村君的弟子。”
“可是,我经常请她看我画的东西,因此,她还是先生啊!”
“那么,泷村君看了你的画后怎么说?”
“她说要是不受形式的拘束更好。”
“形式……这么说你画的是多少带点写实色彩的画了?”
“虽然我并不这么认为,可是泷村先生却说,必须从古老的水墨画概念中挣脱出来。”
“这么说,你向久井文子君的水墨艺术派发展是不是更好些啊。她的画在泷村君看来多少有些具体表现呢。”
“是的。”
森泽由利子低着头说道,
“可是,久井先生的画也和我的想法不大一致。……哎哟,这么说太不自量了吧?”
“没关系。按你想的说吧!”
“久井先生的作品比以往的传统水墨画新颖得多了。可是,怎么说呢,……我觉得华丽有余,真qíng不足。”
“嗯。”
岛村突然感到,这个森泽由利子可能抱有和自己一样的想法。话虽幼稚,想法也未成型,但她很想得到那样的艺术,是从感qíng上而不是从理论上。
“岛村君对水墨画也很内行吧?”
这次是由利子用闪闪放光的眼睛从正面看着他提出了问题。
“哪里,那种东西我可不懂。”
“瞎说。……我看了岛村君在签到簿上签的字,总觉得很吸引人呢。”
“哪里,我可不行。”
岛村说道。他很喜欢从中国古法帖中选出的字帖,在临摹的过程中,自然而然地形成了自己的风格。
大家都笑话他的字写得怪,唯有由利子一人对此很欣赏。甚至在书法爱好者中,也没有象由利子那样对岛村的宇感兴趣的。那不是岛村的字体,而是古老的中国字体。这一点,这个矢志水墨画的少女察觉到了。
“因此,事后我打听了一下。人家告诉我,岛村君很赏识久井文子。久井君因此才获得了今天的成功。”
好象有人向她透露过这些事。
“这纯属谣言。证据是,我对久井君的水墨艺术什么也没有写。对泷村君也完全一样。今天我参加了那个晚会,泷村君还埋怨我呢。”
“泷村君的qíng况我不清楚,但大家说,久井君是因为您的关系才受到社会重视的。”
“这言过其实了,是她本人的努力嘛。”
岛村心想,假如让森泽由利子画一张水墨画,她将会画些什么呢?他心里不由地浮现出一个念头。
“怎么样啊,能不能给我看看你的画?”
“哎呀!”
由利子显得有些láng狈,脸红了。
“我画的不行,没有一张拿得出手去。”
“平时的画就可以。”
岛村说道。
“我想看你未完成的画。并不涉及画的好坏。我想看的是你的素质。说才能也可以。”
“您这么说,我更不能给您看了。”
“刚才我说,久井文子取得今天的地位与我毫无关系。那么,现在我订正一下。说老实话,久井文子的水墨艺术得到社会承认,有很多因素,其中之一是我的努力,我为此而自豪。”
“啊!”
“当然那不是我个人的力量。你也知道,我在报社学艺部工作。因此,有这种组织背景,就是说由于我在报社这种报道界的最高机关中工作,我就利用这一条件把久井君介绍给了社会。还有,我是负责美术方面的学艺部记者,也就是学术记者。”
由利子看着岛村,她那闪光的眼睛睁得越来越大了。
“因此,对水墨画虽说是个门外汉,但由于经常到展览会转悠,就觉得比门外汉知道得多些。有时还斗胆写些评论呢。”
“哦!”
“因此,我很想看看你的画。可不要前卫派水墨画,希望你画出近乎具体表现的新型水墨画来。”
“……”
“不过,按照你自己想的画就行了。要是照着画帖之类的
东西画就不好了。”
“是的。”
“因为我想看你的素质,单纯模仿别人的水墨画可不行。你知道吗?”
“知道了。不过……”
由利子依然犹豫不决,
“我总觉得给您看那样的东西,既羞惭又害怕呢。”
“希望你心平气和地画。看了你的画之后,我决不说什么了不起、素质好之类的话。如果你真的热衷于新的水墨画,我可以绐你出出主意。”
岛村的真实想法并非如此。恰似碧空中倏忽飘来一片浮云,一个想法出现在他的脑际:如果由利子的画符合自己的设想,就大力扶植她。
晴空中飘浮的小片云朵,转眼之间遮满碧空,成为滚滚乌云。接着,冷风飕飕劲chuī,大雨滂沱而降,水烟茫茫,势不可挡。霎时间地上一片汪洋,大水有如江河奔流。gān旱的土地上的各种土块,辙印、秩序都被冲得无影无踪——岛村脑中浮现的,就是这样的幻想。
“啊,在这里呆的时间不短了!”
岛村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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