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间肯定没发生什么误会吗? ”
“黄大衣”缓慢地回答:“肯定。可你也不妨当成一场误会。”
双方的语气,都那么平静,那么从容,那么镇定。甚至可以说,那么——礼
貌。
新郎又问:“如果我把花圈当礼物收下,你们会感到满意了吗? ”
“黄大衣”摇摇头:“那太难为你了,叫新娘当着我们的面把它烧掉吧。我
们今后就再也不会来到这个院子里了! ”
新郎犹豫了一会儿,缓缓转过身去,用目光在宾客中寻找新娘。
众多男女宾客醉红的脸中有一张如纸般苍白的脸。
失去了身份的女教导员早已注意到,并早已认出:她是当年自己那个营的战
士徐淑芳。
新娘却根本没注意到她。
新娘的目光牢牢盯在“黄大衣”脸上。
凝固的目光。
“黄大衣”的咬肌明显地凸现了。
新娘的表情也是凝固的。她的嘴微张着,她的双眉极度意外地高扬着,她那
双大睁着的眼睛里,苦苦的哀求,深深的内疚,如山一般的委屈,如渊一般的情
感,如面对地狱一般的惊悸,都如死一般凝固在文秀的脸上! 仿佛零下二百七十
度的制冷机,在这张脸表情最复杂最多意最真实最生动最难以捕捉最难以描摹的
瞬间,将它冻结了。
她不忍注视,可目光却被牢牢吸在那张脸上!
新郎又缓缓转过身来,对“黄大衣”低声说:“我替她。”
他走向席棚,从灶膛内抽出一根燃烧的木柴,将花圈点着了。
人们默默地瞧着花圈。火焰飞舞,灰烟升腾。它在众目睽睽之下烧毁,坍在
雪地上,化了一片白雪。院内飘散着呛人的焦味。
花圈架噼啪作响,仍爆着无数的小火星。一只只黑色的大蝴蝶,在空中旋舞
蹁跹。
新娘猛转身跑进屋里去了。
“黄大衣”和他的两个伙伴默默肃立,像为一个死者哀悼。
“我跟你们拼了! ”
席棚下突然发出一声怪叫,新郎的弟弟又跃出来,扑向“黄大衣”。
新郎拦挡住弟弟,狠狠给了弟弟一记耳光!
他的弟弟捂住脸,像截木桩似的,僵立在他面前。
“黄大衣”转身朝院外走去。
他的两个伙伴跟随在他身后。
“站住! ”
新郎喝了一声。
他们站住了,同时转身。
新郎吩咐一个孩子:“你去拿一瓶酒来,再拿四个杯子。”
男宾女客都泥塑木雕一般,谁也不说一句话。
公众的沉默是公理的沉默。
人们仿佛都明白了什么。
那孩子拿着一瓶白酒和四个杯子出来了,交给新郎后,立刻与其他的孩子们
站到一起去了。
孩子们也怯怯地沉默着。
新郎走向那三个造成这种沉默的人,说:“你们还没喝喜酒呢! ”
“黄大衣”迟疑了一下,接过酒杯。
他的两个伙伴看了他一眼,也各自接过酒杯。
新郎从容不迫地给四只杯里都倒满了酒。
他们一饮而尽,然后同时相互亮了一下杯底。
新郎从他们手中一一收回杯,问:“你们导演的这场戏该算结束了吧? ”
“黄大衣”说:“你这个角色扮演得很出色,不容易。”一只手伸人大衣兜,
掏出钱包,弯腰放在雪地上。
他的两个伙伴也各自默默取出钱包,放在雪地上。
他们大步走出了这个院子。
花圈仍在燃烧。
大人孩子们都不能马上从沉默中挣扎出来。
新郎捡起三个钱包,走到花圈前,将它们投入了余焰。
刮起一阵风。纸灰被刮得在地上打转,在人们腿脚间像耗子似的窜来窜去。
突然,新房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尖叫声,“不好啦,新娘割手腕了! ……”
第一个作出反应的是新郎。他像一头豹子,撞开人们,冲入新房。紧接着,
纷纷反应过来了的人们,一齐朝屋里拥。门太窄,拥不进屋去的,就堵在门外。
“躲开! 躲开! 别挡住我! 让我进去! ……”姚玉慧对堵在门外的那些人推
着,拽着,擂打着。桌椅相撞之声,餐具落地之声,毫无意义的吵吵嚷嚷之声,
在屋里造成一阵骚乱。
她总算挤入屋内,见新郎已将徐淑芳抱到了床上,一只手紧紧握住她的左手
腕,一声声叫她的名字。
新娘昏在新郎怀中,地板上一摊鲜血。崭新的床单上,新郎新娘身上,也尽
是血。屋里的其他人,一个个傻呆呆地围着新郎新娘。有两个女宾客,互相用手
绢揩擦她们衣服上的血迹。
“你们,都出去! ”姚玉慧大声命令那些束手无策的人。
他们以各种各样的目光瞧着她。
她对谁都不加理睬,又大声说:“不需要你们! 出去! ”
不知为什么,他们竞服从了她,一个个悄然退出去。
防止再有人进来,她将门插上了。
新郎抬头看了她一眼,低声问:“你能帮我很快叫到一辆出租汽车吗? ”
她看得出,虽然对新郎来说,她是最陌生的,他对她还抱有几分怀疑和不可
理解,但她的镇定,获得了他的信赖。
她回答:“能。”
新郎握着新娘腕子的那只手动了一下,血立刻从伤口涌出。
她说:“握紧,冷静点。”
她扯下毛巾绳上搭着的一条还没用过的毛巾,用它将新娘的手腕一层层缠住。
接着掏出自己的手绢,将毛巾扎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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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对新郎说:“把你的手绢也给我。”
新郎赶紧掏出自己的手绢递给了她。她又用他的手绢,在新娘手腕上方扎了
一道。这一切她做得很有经验,在兵团时,她受过战场救护训练。
“你等着,我马上就会叫一辆车来。”她说完这句话,便匆匆打开门走出去
了。
人们立刻围住她询问:
“新娘怎么样了? ”
“还昏着吗? ”
也有人发表局外者的议论:
“嗨,什么事都是可以说清楚的嘛,何必寻短见呢! ”
“那几个兵团返城的小子也干得太损了……”
她无心理他们,一口气跑回家中,见郭师傅、弟弟和倩倩正从楼上不慌不忙
地走下来。
她开口便问:“车在吗? ”
郭师傅回答:“在。”
“开车跟我去! ”
“哪儿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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