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功效,但用起来很不方便,第一,必得肚里有墨水,嵌字贵乎嵌得很自然, 不用套格绝不知其中的奥妙;第二,是不能畅所欲言,数百言的一封长函中,
也许只说得五六句话。
“比较起来,加码、减吗就方便得太多了。”盛宣怀又说“还有一层,套 格一定要预先做知好,送交对方;加码减码,只要先有一句话的约定,可以
做成好多密码本,当然头两个字要用明码,不然对方就不知道要用哪一个密 码本了。”
“这话我不大懂。”盛宣怀字杏荪,醇王很客气地称他“杏翁,请你说清 楚一点儿。”
“是,譬如说吧,王爷交代我‘天地玄黄’四个密码本——实际上是交 代一句话,‘天’字减一百二;‘地’字减三百三;到得王爷给我密码时,头
两个明码是‘地密’,我就知道,下面所有的数码都要减三百三十,原码一 千五百八十九。其实是一千二百五十九;找到这个码字的字,才是王爷要用
的字。”“那么,旁人只要知道了加减多少,密码不就不密了吗?”“是,是! 王爷一语破的。”盛宣怀答说:“所以最保密的办法,就是自己编一本密码本;
不按部首,随意乱编。这个密码本一样也可以加减数码,密上加密,就更保 险了。
接着盛宣怀又讲了许多使用电报的方法与诀窍,譬如象“洪状元”—
—洪钧发明的韵目代日,配合十二地支,用两个字来表明月日,如“寅东” 就是正月初一,正月建寅,东为“一东”;当然也可以再加上时辰,“寅东寅”
为正月初一寅时,第二个寅字与第一个寅字的用法不同,一望而知,不会弄 错。“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醇王完全为电报着迷了,“杏翁,”他说:
“你能不能把电报怎么发、怎么收,演练给我看看?” 王爷怎么说‘能不能’”王爷吩咐,宣怀自然遵办,不过先得预备预备。”
“要预备多少日子?” 看他迫不及待的模样,盛宣怀计算了一下,允以五日为期。辞出王府,
立即遣派专人到天津,调了两名电报学堂的教习,带同得力学生及工匠,运 用收发报机、发电机之类,在醇王府中,临时架线,布置妥当,恰好是第五
天自设的限期。
醇王府的范围很广,花园题名“适园“,正厅名为“颐寿堂”,是恭王 所题;内悬同治皇帝御笔“宣德七德”的匾额。这是极严肃的所在,堂前立
有“神杵”,不便再设电杆;所以在颐寿堂后拉线,一端通往堂东的风月双 清楼,一端通往抚松草堂。醇王自己在风月双清楼写了一通很长的电码交发;
盛宣怀亲自在抚松草堂照料,收到电码,交由两名学生分译。
这两个学生程度很不坏,电码更是熟得不须翻书,便能识字,一个念、 一个写;盛宣怀站在他们身后细看,只见写的是:“京华盛冠盖,车马纷长
衢,十日黄尘中,女足女足意不舒,何期朝事繁,忽见林壑疏,朱邸开名园, 别在城西隅,东风二三月,杂花千万株,俯檐弄嘉禽,出沼窥文鱼,追陪竟
日夕暂欲忘簪裾,此少荃相国春日游适园诗也。即录送风月双清楼。九思堂 主人。”
“少荃相国”指李鸿章,“九思堂主人”是醇王的别署,都容易明白,然 而“女足女足意不舒”这句诗竟不成话说了。盛宣怀便指着字面问:“这是 不是错了?”
“不错。”
“可是意思不通。” 笔录的那学生想了一下,将“女足女足”四字涂去,另写了“S*S*”二
字,盛宣怀恍然大悟,六千八百九十九字的“电报新书”中,并无“S*”字; 所以醇王用测字法,写成“女足”。
这是不得已,但也是情理中的一个小小变通办法。醇王对于自己初次 使用电报,遇到难题,而能应变,且为人所接受,证明他的变通办法是行得
通的这一点,非常得意。同时电报在他的感觉中,不仅是可靠的,也是可亲 的了。
这使他记起许多往事,有些得自传闻,有些则是亲身的经历。清宫中 对秘密通讯的方法,一向重视,尤其是在得失荣辱,甚至生死存亡,决于俄
顷的紧要关头,能够运用独特的秘密通信方法,或者知患未然,或者求得外 援,那出入是太大了。
在他的记忆中,早年听说过康熙末年夺嫡的许多故事,有的使用“矾 书”;有的用罗马字代替满州话的“字头”来拼音,“九阿哥”胤?的门客中,
有一个是“东正教”的教士,因而发明了用俄文拼音来表达满州话,传递反 抗雍正的信息,虽为雍正截获了,却不知说些什么?因而胤?所部署的“造
反”的策略,始终是个谜。
醇王亲身所经历的是“辛酉政变”。那时肃顺等人将两宫太后与诸王隔 离开来,尤其是对恭王,监视更严;以致于不得已用太监安德海使一条苦肉
计,伪装他犯了严重的过失,痛责一顿板子,打发回京,实际上是携带两宫 太后的密旨,面交恭王。如果当时有电报,能用密码通信,调遣神机营到热
河“勤王”,可以堂而皇之地逮捕“三凶”,根本就不必他半夜里带人到旅舍, 将肃顺从他的姨太太身边拉起来那种有欠光明磊落的手段。
就这样,由于醇王直接向慈禧太后进言,说盛宣怀目前总办电报局的 差使,极其要紧,且亦无人替代,不宜对他有所处分。而况就算他有过失,
能将电报办好了。亦足以将功折罪。同时李莲英亦一再说盛宣怀如何有良心, 一定会感恩图报;如何能干,可资以为耳目,终于使得慈禧太后决定将刘坤
一的奏折“留中不发”,只是由总理衙门给了北洋一道咨文,饬令盛宣怀不
得干预招商局局务。 获知了这些内幕,胡雪岩在内心中激起了很大的波澜。数年以来,他
虽看出盛宣怀机诈百出,不是个好惹的人,但总觉得此人还不成气候,无需 过虑,而此刻他觉得遇到了一个劲敌了。
“将来上海、天津的电报一通,盛杏荪在管这件事,消息比我们灵通, 已经占先一着。”胡雪岩对汪惟贤说:“这还在其次;更要防他在电报上动手
脚,弄些伪消息、伪行情过来,一相信了它,岂不大上其当。这一点,你要 格外当心。”“我知道。”汪惟贤答说:“电报学堂我也有熟人,到时候我会想
办法,也弄它几套密码出来,行情我们自己报。”“不错。将来丝的行情,一 定要自己报。”
第三章
八月初,在西湖上正是“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在上海 已略感厌倦于酒绿灯红,脂香粉腻的宝森,为胡雪岩接到了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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