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顶商人胡雪岩_高阳【完结】(95)

阅读记录

  塘、上宅、浒井各乡匪巢洗荡。”

  再看拜折的日期是四月廿六,拜折的地点是福建省城。福州离漳州不 过两三日路程;廿一克复漳州,在福州的左宗棠不应该到廿五还不知道。如

  果已经知道,廿六拜折何以不报捷?

  这是莫大的一个疑窦,但稍作参详,不难明白,左宗棠只为李世贤“漏 网”,不肯报捷;先说他想“绕犯安溪”,又想“勾结同安土匪”,最后说由

  郭松林如何如何,是打算将李世贤“漏网”的责任,轻轻推到郭松林头上。 至于左宗棠想“整”郭松林的缘故,亦可以推想得到。原来从林文察

  阵亡以后,福建陆路提督一缺便补了福山镇总兵的郭松林,虽为署任,总是 升官;而如没有左宗棠的奏请苏军援闽,这个武将中最高职衔的提督,请未

  见得轮得到郭松林。照左宗棠的想法,郭松林的升官,既由援闽而来;而所 升的官,又是福建的缺分,则不论感恩图报,还是循名责实,都该照建制归

  隶他的部下。无如郭松林虽经福建巡抚徐宗干一再催促,始终不肯到任。以 福建的武官在福建打仗,却自居于客将的地位,在左宗棠是颇难容忍的;只

  是当郭杨两军航海南来之前,李鸿章特为声明:郭松林不履任,他亦“不劝 驾”。左宗棠曾经同意,此时不便出尔反尔!但又有所憾于郭松林,因而此

  时先作一个伏笔,一方面隐约其词地表示,追击李世贤是郭松林的责任;另 一方面可以看将来的情况,果真同安土匪一时不易收拾,便可正式奏请将郭

  松林留在福建——以本省的提督剿本省的土匪,天经地义,名正言顺,朝廷

  不能不准,李鸿章不能不放,郭松林不能不留。 了然于左宗棠暗中的勾心斗角,再来看李鸿章的“援闽获胜,会克漳

  州府”一折,才会恍然大悟,除表功邀赏以外,还有预先为苏军留下卸责余 地的作用。因为折中铺叙战况,对于郭杨两军的防区及部署,说得特别详细,

  一则谓:“东山在漳州城南十里,系通漳浦大路,郭松林以八营扼之;又十 里为镇门,系东山、海澄、石码适中之地,杨鼎勋以五营扼之。海澄县为两

  军后路,有山径可通漳浦,复派三营分布县城内外,防贼抄袭。”

  再则谓:“总兵刘连捷、阜司王开榜在西北;提督高连升、黄少春等军 在东路。自苏军扼扎东山,南路已断。”三则谓:“败逆向南靖一路纷逃,各

  营追剿数里,当会同高、黄等军,折回东南,将东关外放子桥、东岳庙及附 近南门新桥各贼垒一律荡平。”处处可以看出,郭扬两军无论防守还是攻剿,

  都以担当漳州南面为主,东面其次;然则李世贤开西门而遁,责任谁属?不

  问可知。 这样反复研判下来,许庚身认为左宗棠是在玩弄可怕的权术。从军兴

  以来,各省带兵大员,以驱贼出境为惯技;而左宗棠则似乎有意以邻为壑, 包藏着什么祸心。此非早作纠正不可。

  因此,他向恭王与文祥等人,指陈利害,奏明两宫太后,拟发“廷寄”, 首先指出李鸿章已有奏报,漳州克复,“侍逆潜开西门而遁”;接下来便说,

  “漳州别经克复,而渠魁仍未授首,必将与汪逆合谋,计图复逞。现在东南 两路局势既尚稳固;东北一路亦有刘明灯等联络扼守,而西面之漳浦、云霄、

  诏安、平和等城,均为贼踞,该逆必思由此路窜走,已无疑义。粤省饶平、 大埔一带,虽有方耀等军防守,尚恐兵力不敷分布,左宗棠等仍当分拨劲旅,

  绕赴西路,会同粤军,迎头拦截,杜其窜越之路。”

  到此地步,左宗棠知道撵走郭嵩焘的时机成熟了。在此以前,他曾为 蒋益澧下过一次伏笔;并用李鸿章作为陪衬,来提高蒋益澧的地位。这一伏

  笔,下在九月初,瑞麟与郭嵩焘交恶之时,而于“恳请收回节制三省各军成 命”的奏折中,附带一提:“恐两广兵事,尚无已时,若得治军之才如李鸿

  章、蒋益澧其人,祸乱庶有豸乎!”意思是最好将李鸿章调为粤督,而以蒋 益澧升任粤抚;这是隐约其词的试探,朝廷即令没有明确的反应,但蒋益澧

  可当方面之任的印象,却已在西宫太后与军机大臣的脑中留下了。

  此时当然还不能明保蒋益澧升调广东;是用夹片的方式,在“陈明广 东兵事饷事”中,攻郭保蒋。首先就说:“广东一省兵事实足观,而饷事亦

  不可问。军兴既久,各省兵事或由弱转强,粤则昔悍而今弩矣!各省饷事或 由匮而渐裕,粤则昔饶而今竭矣!”光是这两句话,便将近两年的督抚一起

  攻击在内;当然,郭嵩焘的责任应更重于瑞麟,因为他在任之日比瑞麟久。 接着便专责饷事,而此正是巡抚的职责;其中并无一语提及郭嵩焘的

  名字,而大部分的攻击却集中在郭嵩焘身上,特别提到广东富饶之区的潮州

  厘税。 左宗棠是这样指责:“臣抵大埔,接晤潮郡官绅士民,询及潮郡厘税,

  合计杂货之厘、洋药之厘、汕头行厘、船捐,每年所得,共止三万余两,是 一年所入,不足六千人一月之饷也。潮州为粤东腴郡,而厘税之少如此,外

  此已可类推。”这是有意歪曲事实。从钱江创设就货征税的厘金以来,最难 办的就是广东;当郭嵩焘莅任之初,就曾会同总督毛鸿宾奏明。

  广东办厘的情形,有异于他省,主要的原因是洋人的牵掣。广东的形 势,“澳门据其西,香港绕其东,所有省河扼要海口,其地全属之洋人,而

  香港尤为行户屯聚之地。一二大行店皆移设香港,以图倚附夷人,便其私计, 一切劝捐抽厘,从不敢一过问。其有意规避捐输者,亦多寄顿香港,希图幸

  免。统计出入各货,凡大宗经纪,皆由香港转输。是他省但防偷漏之途,而 粤东兼有逋逃之薮。”

  其次是广东的风气与他省不同。广东的士绅,往往包揽税捐;厘金开 办之初,亦由劣绅承包,任令侵渔中饱。而公私交受其病。其后收为官办,

  则原来包厘的劣绅,因为失去特权,心有不甘,从中煽动捣乱,聚众捣毁厘 局之事,不足为奇;官府胆怯怕事,不敢惩办祸首,反而撤去委员,或调动

  府县地方官,以裘发协。而结果是越迁就,越棘手。

  从郭嵩焘到任后,以易除中饮,讲求合情合理的宗旨整顿厘捐,颇有 成效,从未设局的琼州府、廉州以及惠州的河源等地,次第开办。至于潮州,

  就广东而言,偏处东隅,久成化外,直到汪海洋逼近广东边境时,方由潮嘉 惠道张铣,设法开办;数目虽少,但总是一个开端。潮州的民风,因势利导,

  好话说在前面,无事不可商量;强制硬压,则偏不服从。张铣的意思是,只 要潮州肯承认厘捐,以后可以陆续增加;而况贼势方急,官府与绅民之间,

52书库推荐浏览: 高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