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炽呆傻傻地坐在车里,不知饥渴困睡,任凭曹操、夏侯惇、曹洪这帮人怎么呼唤就是不理。后来大家也都放弃了,各自上马,低头想自己的心事。
哪知车马离了河南之地以后,曹炽突然说话了!
“得脱虎狼之地,终于可以回家了。”
曹操正骑着马在前面引路,听得清清楚楚,吓得差点从马上掉下去。他立刻下马,跨在车沿上,掀开帘子一看:曹炽早就不呆坐着了,优哉游哉翘着腿躺在车里。
“二叔,您、您……”
“我什么事都没有!”曹炽的神色已经恢复,“我那是装的!”
“您为什么疯?”
“为了回家,我不想再跟着你爹趟浑水了。”
曹操恍然大悟:若是他不装病,爹爹岂能轻易放他回乡?不过他故意装疯卖傻,这样的心计却也叫人觉得可怕。
“我累了,真的累了。”曹炽打了个哈欠。
曹操冷笑道:“是啊,您为了骗我爹,一连几天不吃不喝不睡,能不累吗?”
“你小子也不要怪我,我是真累了。”曹炽听出他话里有责备之意,“我装疯卖傻又何止这几天?自入宦途,二十年来如履薄冰,早就有意弃官还乡,今日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曹操打小就对曹炽十分忌惮,可今天却觉得他格外丑恶。索性进了车子,坐到他身边,挖苦道:“您以为我爹是瞎子吗?我这会儿才想明白,他旁敲侧击说了那么多闲话,原来都是冲着你说的。他早就看出你装疯卖傻了!”
“那又如何,我不还是走了嘛。”曹炽憨皮赖脸满不在乎。
曹操见他死猪不怕开水烫,越发感到厌恶,所有往事涌上心头:七叔曹胤说过,当初就是这个人打着老曹腾的旗号到处招摇撞骗,是他向父亲泄露卞氏之事,他数年来积累资财一毛不拔,论起对族人的情义远不及父亲和四叔曹鼎……想至此,曹操忽然喝问道:“您也真的放得开手?!”
“那是自然。”
“侄儿倒要问一声,当年是谁最先打着我祖父的旗号钻营为官的?又是谁第一个跑去向王甫献媚的?”
这句话可正打在曹炽的软肋上,他把脸转开,看着窗外:“你从哪里知道这些事的?”
“七叔早就告诉我了。”
“是啊,我是始作俑者,是罪魁祸首!可是我……我怎么知道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他脸上露出一丝羞愧,但转瞬即逝,“罢官也好,大家干干净净。我曹元盛怕了,这辈子再也不离开谯县了。我可不想再这么下去,官复原职又如何,王甫能跟咱们翻脸,曹节也能。我要逃活命!实在不行就躲到深山老林里,别人的死活我管不着!反正我现在是族中首富,有的是钱怎么花不行?”
曹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万没想到二叔会说出如此无耻的话。人的本性原来可以这样深藏丑恶!猛然间,这几个月的郁闷、积愤、悲苦都涌了上来,他喝骂道:“呸!你……你太叫侄儿失望了。当初我任洛阳尉,你嘱咐我那些话都多好听呀!可是你自己是怎么做的?你以为一走了之就完了吗?你当年打着我祖父的旗号四处钻营,败坏了他老人家的名声,你如何对得起我祖父?你搞得家族声名狼藉,毁了七叔的前程,你对得起七叔吗?四叔当时还年轻不晓事,你带着他四处巴结钻营,现如今他落得惨死,你就没有责任吗?对得起他吗?我父亲乃恩荫出身,提携你做到长水校尉,如今遇到事情,你却弃他而去,对得起我爹吗?你这样灰头土脸地回去,你还有什么脸面见七叔、见乡亲,有什么脸面见你两个儿子!亏你一把年纪的人了,就不知道害臊吗?”
“噗!”一股鲜血像箭打的一般从曹炽口中喷出!
曹操也吓呆了:“二叔……二叔……”
“你骂得好!”说完这句话,曹炽的气就缓不上来了,心有不甘地瞪着他,“可是……我……对得起……你小子!”
曹操脑子里轰地一声:是啊,谁都对不起,他对得起我。当初若不是他为我遮掩桓府命案,我岂能入仕为官?想至此他赶紧抱住曹炽:“二叔,侄儿说话过了,您……”
曹炽想推开他的手,但是已经使不上力气,终于软下来道:“不怪你,我这病……许多年了……”
“侄儿不知您真的有病。”曹操后悔不已,“侄儿错了!”
“我要回家……回家……”曹炽一边说,口中的鲜血一边流,早把衣衫染红了一大片,“仁儿……纯儿……我不能死在这儿……快……”他呼唤着儿子的名字,已经老泪纵横。
曹操抱着叔父,感觉曹炽的身子越来越沉,意识逐渐模糊,情知不好。他一掀车帘,从行进的马车里跳了出来,摔了个大跟头。
“大爷,您怎么了?”楼异吓了一跳,赶忙停车。夏侯惇、曹洪也赶紧过来了。
曹操顾不得解释,抢过自己的缰绳上了马:“二叔不好了,恐怕……快走!快走!”
一行人用力加鞭,急匆匆往谯县赶。马不停蹄直赶了一天一夜总算是到了家……可惜,曹炽还是没能完成他的夙愿,这个精明一世的家伙昏昏沉沉死在了马车里。曹操、楼异抱他的尸体下车时,他身上还是温热的。就差一步,就能见到两个儿子了……
联姻夏侯
当丁氏看到卞氏第一眼时,她就意识到自己恐怕再也得不到丈夫的爱了。首先卞氏比自己年轻,自己比丈夫大一岁,而这个女人比孟德小三岁,丈夫自然会更加宠爱她。其次是她太漂亮了,如此的花容月貌,只要是男人恐没有不动心的;论容貌莫说是自己,就连自己的丫鬟,被丈夫收房的刘氏也比不了。再有一点,她是歌伎出身多才多艺,曹操本性风雅,而她精通音律又善唱曲,这更与孟德相得益彰。
丁氏眼望着这个比自己强之百倍的女人,一时间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低下头拍着怀中熟睡的女儿。
“姐姐,这就是大丫头吧!”倒是卞氏先打破了尴尬。
“是。”丁氏稍微抬了一下眼睑。
“有四岁多了吧?”
“嗯。”
“长得真像夫君,尤其是这双毛毛乎乎的大眼睛。不用问,将来一定是个美人胚子。”卞氏摸着孩子的脸说道。
丁氏本是通情达理的人,见她这样夸奖女儿,便客气道:“瞧你说的……妹子,听说你为夫君在那破茅屋里吃了两年多的苦,这两年来又多亏你照顾着他,真是难为你了。”
“嗐,姐姐说的哪里话来?服侍咱夫君还不是当然的?”卞氏侧身坐在她身边,“再说孟德救过我们姐弟的命,我这也是报答他,理所应当啊……姐姐是正经人家的姑娘,恐也难知道我这等人家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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