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算把那个女的柜台给砸了,用她的脑袋砸。
突然想起,如果这样,还不如回去到奶站继续厮混,或者找马老板去。绝对不会受窝囊气。
相通了这节,万事就无所谓。咧着嘴对那女的摇头笑了笑。
那女的肯定以为我是个刚从乡下出来打工的懵懂货。却不晓得面前这个傻不拉叽的苕,在一念之间,免了她一顿皮肉之苦。
蛮子已经把我们的票买好了,找到我直接去了武昌火车站。在站外磨叽的好长时间,我和他都没有出过这么远的远门。也许这辈子就不会再回来了。
两个人都默契的不进站,在站外的广场上流连,多呼吸几口家乡的空气。
到上车的时候,才发现,我们是最后上车的。车厢里的人已经挤的没有一丝空隙。我和他费了好大的劲,才努力把自己塞进去。然后反过身,贴着车门。
我脸抵着车门的玻璃,看着火车缓缓开动。越来越快。武汉的破败的建筑,在眼前慢慢晃过。天色渐暗,蒙蒙一片,整个灰暗的城市,逐渐没于苍穹。。。。。。。
上海,在几千里外等着我。(云舍)
后篇-十字路口 一
看星星的人—十字路口
在夏夜中独自仰躺,能发现自己在繁星中徜徉。
26岁的我,第一次背井离乡,离开湖北。
长这么大,我还没有出过远门。虽然我对祖国各地的地理情况了如指掌,可真正的活动范围,就只是在地图上方圆几厘米的区间里来回。2000多年前去世的那位精神导师曾说:“不出于户,可以知天下。”这句话,安慰了我好久。但心中总是不甘,好多次想到九寨沟或者是庐山去看看,终因时间和金钱上的原因而作罢。
我十多岁就拼命想出门,想看看群山之外的世界是否真实。没有亲眼看到,设身处地,我总是莫名认为,这些世界都是来源于媒介和口头的虚幻。第一次闯荡的努力宣告失败,父母坚决不同意我在宜昌和沙市之外的城市读书。学习成绩不好,考不上外省的名牌学校。这念头只能在内心中深藏。
当年到嘉渔尼姑家里去完,站在尼姑家凉台上,手拼命的向外够着。尼姑以为我发神经。
我乐呵呵的说,我手能接触的空间,是我这辈子能摸到最靠东的地方。
在嘉渔,我看见了很多跟宜昌不同的东西:猪是放在野地上散养的,三岁的女孩要洗衣服,每顿饭要吃鱼,而且不放一丁点辣椒,厕所的围墙只有半人高。。。。。。真是行万里路,读万卷书。
从嘉渔回来,要从武汉转车。在班车上我被尿急憋的坐立不安。不停地对自己说,要到了要到了。可到了武汉,遇上塞车。在膀胱要爆炸的前一刻,我跳下了班车,实在是无法听从尼姑的嘱咐,直接到车站转到宜昌的车。尼姑怕我在武汉走丢。
我到武汉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一个机关门房:您这里有厕所吗?
我有个天分,凭感觉就能区分方向,跟候鸟一样,从不出错。
走在武珞路上,感觉和在宜昌沙市的街道上别无二致。就懒散的走着。走过长江一桥,走过汉阳大桥,走到汉口,看见一辆辆长途客车都往一个地方开去,就知道听了同学说过无数次的新华路客运站离我不远了。
原来异地的城市也没有什么不同的。我一点都没有迷失方向,心里有点得意。
和蛮子站在武昌火车站的广场上。广场上到处都是人,汹涌的人群,一直向外蔓延,把火车站外的公路都站满。从前只在电视报纸上听说“春运”如何如何,这一次亲身经历,才能理解几万人聚集在一个地方,是个多么恐怖的场面。
两个人抽着烟,依依不舍。蛮子看了看表。说,疯子,只有10钟发车了。我们进去吧。进了火车站,跟在迷宫里一样瞎转。总算找到了到上海的列车。进入车厢后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想下车,空气太闷了,让我无法喘息。可列车员把门关上上锁,我惶恐不安,只有大口呼吸,却更加憋气。
我和蛮子是最后登上车的。
车厢里已经没有任何间隙。挤满了人和行李。
空气好像已经全部是二氧化碳,我觉得我一分钟都无法呆下去,不出半个小时,我肯定会闷死。我靠近车门,徒劳地用手指抠门缝的橡胶垫,奢望着门缝里能透出一丝新鲜的凉风进来。我贪婪地用鼻子嗅着,结果让我很失望。空调车密封的太严密,空气没有半点流通。
我颓丧地想转身坐下。惊愕的发现:我根本就坐不下来。
火车已经严重超载。我背心贴着车门,打量着车内的环境。根本就看不见车厢的内部。能够看到的范围,就只有这不足三个平方的车厢联接过道。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竟然已经挤了十个人,还有大大小小的包裹,棉絮,行李箱。看这个情形,想到车厢内部去,是天方夜谭。
我将在这个环境里,忍受10几个小时。想到这里,不寒而栗。
由于我和蛮子强行挤上,打破了原先这地方拥挤的平衡。所有的人都要重新调整自己的位置和行李。不过大家没有抱怨,默默的腾挪。都是出门在外,有心理准备。
蛮子发挥了当年在学校里当团支部书记的才能,指挥着周围的人,把所有的行李调整了一下。这样一来,竟然腾出了一点空间,我们都能够勉强抱膝坐下。在大家合作搬弄的过程中,相互交流,人也熟稔了。
和我对坐的是一个小女孩,面孔清瘦。和她靠的很紧,清晰的感受到她结实小腿的弹性。我暗暗庆幸,这十几个小时,能和一个小女孩聊聊天,时间也许能过得快一点。
蛮子已经和旁边的一对孪生姐弟混熟了。这对姐弟来自襄樊。我看着好笑,他们那里相像。姐姐白皙瘦小,弟弟五大三粗,皮肤黝黑。他们自我介绍时,大家都好奇地看着他们。想法估计和我一样。
说上几句话之后,相互的戒备心开始变弱。
孪生的弟弟骂道:“这那里是装人的火车,这明明是拉牲口的货车嘛。”
蛮子说:“到了这里,我们就已经不是人了,都是拖往屠宰场的猪。”
大家都呵呵的笑。都随声附和。
对面的女孩猛地说:“车开了。”
我们都停下来,看着车站内的站台缓缓移动。天色也渐渐黑了下去。
逼仄的空间里,一片宁静。每个人都想着自己的心事,离开家乡的惆怅,仿佛是个有形的气流,把众人覆盖。
我又开始不能忍受缺氧的空气了。前两天看了报纸,报道说,无锡火车站就有个人被憋死。我害怕自己会有相同的下场。
蛮子和那个孪生的弟弟居然开始抽烟。空气更加污浊。却又不能阻止。火车开出武汉半小时后,大家又开热闹起来。各自介绍自己来自什么地方,要去那里。做我对面的女孩,是蒲圻的人,跟着老乡到绍兴打工的。看着年纪小,可不是第一次出门,去过北京,广州这些地方。我开始羡慕她了。
小女生和我靠得很近,若不是空间拥挤,陌生男女绝对不可能坐这么近的聊天。和她说了半天话,不知不觉中忘记了呼吸的困难。心情开始好转,我甚至觉得,这将是一个让人愉悦的旅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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