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的感动:阿里雪山神秘之旅_熊育群【完结】(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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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盐湖,我从车上看到,他一个人蹲在墙边,掏出他那本漂亮的日记本在认真记录着什么,神情十分专注、安详,忘了他的午餐还不知在哪里。早晨的太阳照在他的身上,也照在砂地和土墙上,除了我们的远行,一切依然那样宁静。

  当盐湖从我的视野里消失的时候,我也从盐湖的现实中消失了,在这个世界上,我们都不过是一个匆匆过客而已,本无什么区别的。

  流浪,就一直陪伴着人生。在这片高原上,有的人为了朝拜神山圣湖,磕着等身长头,不远千山万水,一路用自己的躯体丈量着大地,他们只为了来生的福祉。有的人为了挖金走上了高原,他们风餐露宿,哪怕一批批死在路途地不断有前仆后继者,他们是为了现世的荣华富贵。有行乞者,只为了看一看这个世界,为了感受生命在流浪中的奇特滋味,过起了苦行僧一样的生活。有把骑车周游世界当做人生最大幸福的。有只是为了生存,在藏北高原寂寞地唱着驮盐歌的人,用自己的一双脚,走过茫茫无人地带有赶着牦牛群,从遥远的牧区赶往秋收后的农业区的,驮去的是盐巴、皮、羊毛、酥油,换回的是青稞和日用品。还有长途驮运尸体的人,他们把亲人送往远处的天葬场,为的是让灵魂升天,肉体不落浊世。更多的是草原上迁徙的部落,他们每转一个牧场,就要搬一次家,牦牛背驮的就是他们流动的家。他们构成了高原上另一类的行走。

  人生的方式,都不无诗意,也不无悲壮。是他们共同表达了生命的多种解说。而作为这个世界的匆匆过客,流浪,其实是唯一的形式。

  狮泉河 一个天边城市

  从盐湖到革吉再到狮泉河,高原越走越荒凉,几成荒漠。光秃秃的山,只有标点符号一样点在山坡上的小草堆。坡上巨石滚落四处,像刚刚地震后坍塌的山体。河床干枯,河谷中只有一种藏语叫“刺么”的草(是不是沙漠植物红柳的一种呢?)生长着,它透着生命的顽强和无所不在的气概!

  日轮当中,山慢慢变作灰褐。跃上一片平坦的石头地,远山又部是或红或黄的砂石山了。宽阔的峡谷成了沙漠风光,踏动石子,有铁器之音。天空也变成了另一种蓝,那如色块一样纯净的蓝,像一个穹庐盖了下来,颜色从头顶向四周渐变,越变越浅,在靠近石头山的天际,放射出了靛蓝色的光。

  又一次迷路,好在扎西果断改变方向,向右朝北斜插过去,我们才找到另一条路。

  革吉在砂石山和沙漠戈壁中出现,赤裸在阳光下。这里与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边的维吾尔人的村落没有什么不同。干燥的空气,让我鼻血直流,口唇裂开。奇怪的是,戈壁中居然有成群的鸟在飞,有的还跟着我们的车追。立在戈壁上的鸟,车来时反应不及,惊慌起飞,扑动翅膀的声音就像捣衣槌捶打在衣服上。它们对快速而来的汽车没有任何准备,也从没遇到过这么快的庞然大物、有几只鸟还险遭不测。

  沿着浑浊的狮泉河走,不时有风卷起的沙柱,快到阿里行署所在地狮泉河镇时,天空刮起了风阵, 只见高空中, 一边是阳光白云蓝天,一边是灰蒙蒙一片,颇似《西游记》妖魔出来时的情景。

  抵近狮泉河镇,河面出现了草滩,凡进城的人和车,都在草滩上洗车,搭帐篷,一洗旅途风尘,以一个好的精神面目进镇。我不知有这样的习惯,看到货车停在河边冲洗,还以为是他们又要扎营了。那份悠闲分明又像度假。

  我们直奔而去,经一处高山峡谷,陡峻的山头,巨石狰狞。丰田车一个急转弯,狮泉河镇就出现在眼前了。

  远远望去,终年积雪的喜马拉雅山脉横贯西天,切断了延伸的高原,那就是天边了,是中国版图的尽头。大地好似在那边真的不存在了,弯弯的云彩都降落在山巅之上,不肯再飘向远方,云的后面是一个虚无渺茫的宇宙。狮泉河镇守望的这条大峡谷,天荒地老苍茫一片,一股扑面的苍凉向人袭来:混浊的天空、遍地的砂石、光秃秃的山头,蒙尘的房屋,寒冷的空气……北面,一条土路可直下塔里木大盆地,弥漫的风沙正从那里刮来。

  进镇时,扎西开车直冲而去,明明一块路牌上用大字写上了“前方修路,此路不通”,他却置若罔闻。撞了南墙不得不倒回来时,我问他怎么不看路牌,这一问不打紧,他倒向我发脾气了:“你明明看见,为什么不说!”我说:“你自己也看到了嘛。”“我不认识汉字。”他气乎呼的。天,汉语说得这样流利,竟然连一个汉字也不识。

  到了城里,别有一番风景。水泥街道,大小商店,来回奔跑的出租车,还真有点城市气氛。

  我们像出土文物一样进了城,车还未停下来,风沙过来,街道突然消失,气温陡降。满目只有滚滚沙尘。

  一个小时后,又出现晴空,一切如旧。我们几个用竹扫把扑打旅行袋上厚厚的尘土。车窗玻璃全被尘土积满。

  找遍全城,没有一家带卫生间的旅馆。在地区招待所住下,连冷水也没有,要服务员去打,每个房间一桶。上厕所也得下楼,去楼外的公厕。我们离开拉萨已有六天没洗澡了,晚上好不容易在邮电局找到了一个对外开放的公共浴室,八元一个人。原来,全阿里地区洗澡就独此一家了。

  原计划在狮泉河休整一天,洗却一路风尘的,一看这个条件,我们第二天就上路了,直扑札达。

  第四章 札达 时间的守望者

  札达 无声的召唤

  札达,位于狮泉河镇南约三百公里处,坐落于喜马拉雅山脉与冈底斯山脉之间的峡谷地带。那里,不但有土林的奇异地貌,还有一个神秘消失的古格王朝,它给世人留下了一个千古谜团。

  从狮泉河镇去札达,要翻越冈底斯山脉,过一条大河噶尔藏布,穿越迷魂阵似的土林峡谷,此行是阿里境内最危险的地段。

  过噶尔藏布遇到了一台油罐车。面对又宽又急的雪水,扎西、索多和那位油罐车司机都不敢冒冒失失过去。油罐车司机在这一带来来回回跑得多,他侦察一番水情后,犹豫了一阵,就爬上了驾驶室,他发动车子,一踩油门,奋不顾身冲向了激流。

  水慢慢淹了上来,轮子在一点一点下沉,直到全部被水淹没。汽车速度明显慢下来了。大家眼睛发直,紧紧盯着它。

  车子在往前移动着,轮子又一点一点地汗始浮出水面,哗哗的水从车厢内流了出来。经河水冲刷过的胶轮又黑又亮。它终于冲上了对岸沙滩。

  轮到我们了。油罐车的成功无疑给予了我们极大的信心。扎西、索多又看了看水面,分析了一番水情,就叫我们上车,一部接一部向河中冲去。水淹到了门边,渗进了车厢,扎西全神贯注。这时候极有可能熄火,大家心情格外紧张。我看到奔流不息的河水就在窗边翻起波浪,我觉得自己是在一条船上而不是在一台车内。

  车终于渡过了中心地带,水慢慢往下沉去,车厢内的积水又从门缝里漏了出去,水声哗哗作响……我们冲上了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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