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的感动:阿里雪山神秘之旅_熊育群【完结】(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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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巴铸造技艺最精彩的地是最为神奇巨一直流传于后世的是一种叫做“古格银眼”的东西。它只有古格才能制作,是佛像中的精品。因为极少流传于世,长期以来,世人只知其名,却无法得知它为何物。

  直到去年夏季,考古工作者在皮央遗址杜康大殿考古发掘时,才揭开了这个谜团。

  考古发掘发现了一尊精美的铜像,他头上戴着化佛宝冠,四臂各执法器,结跏跌坐于兽座莲台。他头生三眼,额上正中一眼为纵目。三只眼的眼珠全部采用镶银的技法作成, 在金黄色的铜像背衬之下银光闪闪, 晶莹锃亮。这就是闻名遐迩的“古格银眼”。

  由此可见,当年的金属制造业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

  在西藏,几乎一切艺术、技术都是围绕着佛教而展开的。要了解探索这片高原文化,你非得先过佛教这一关,进入到寺庙中的雕塑、壁画、建筑,甚至各类法器中去。在这过程中,你甚至弄不清,你是在进行着艺术的发掘,还是在探求着佛教的教理和历史,它们是这样相连为一个整体,让你无法分离。就连建筑、铸造这样纯粹的技术也莫不与佛教有关。

  正如马克思所言:所谓文化史就是宗教史和政治史。自古以来,宗教不但创造了文化艺术,它还是人类艺术最伟大的守护神,并使得它在其特定的精神轨道上运行。可以说,是佛教带来了高原的灿烂文明。没有佛教就没有一切。

  但从另一方面看,当佛教几乎囊括了人们生活的全部内容,一切聪明才智都为它所有时,甚至把数月数年磕长头这样的肉体苦役也当做功德时,这时就不得不思考它的现实意义了。

  佛教在创造自己的文明时,它又分明在限制着另一类文明的发展。无论你走上高原还是走出高原,你都会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如果仅从物质生活着眼,西藏的生活不能不说是苦难的。

  但是,如果我们把思维的触角再向前伸进,你又不得不承认,这种苦难感是你自己个人的感受,藏族人却不一定有这样的感怀。这就不能不牵涉到一种评判准则了。尤其是当我们也对自己所生活的环境失望时,就不得不提出这样的问题:到底什么样的文明才是最适合于人类的呢?

  当我们拥有空前的物质享受时,却感到了人性的失落、以邻为壑的孤独,人与人只有利益可讲的冷漠无情。人们一个个在变成经济动物,我们能以这样的现代文明作为标准和参照吗,我们又把目光投向了佛教。我们要逃离这片热土,走上高原。

  当二十一世纪来临之际,我们当要思考:哪一种文明更适合我们,人类学的视角也许能使我们不犯五十步笑百步的低级错误。我们最需要的是认同和尊重,而不是一种文明对于另一种文明的侵略和压制。

  古格 文明的碎片

  到达礼达的第二天,我们去古格遗址。

  阿里行署专员带着地区文化局长,札达县县长、县文化局长一帮人与我们同行。专员是来参加一个建塔仪式的,顺便去视察遗址的保护情况。

  车出县城,遇上了塌落下来的土林,路被堵死了。一帮民工正在加紧清理。

  县文化局长达珍下车一个个收了我们的身份证,说回来时我们要向她交六十元钱的参观费。身份证留作抵押。

  自从进入土林,我就失去了方向感。昨天,我们明明是由东向西进入土林峡谷的。过了象泉河,往相反的方向进入县城时,落日却出现在前方,它又到了自己升起的地方。这天去札不让遗址,走的又是一个方向,不记得是否过了河,县城却出现在对岸。我不清楚自己是在象泉河的南岸还是北岸,也不知车往东开还是往西开,土林如同一个迷魂阵,唯一的参照物只有天上的一轮太阳。

  路还在修,我一个人跨过塌方,沿象泉河向前走去。

  开阔的河谷。哗哗的河水,牛奶一样清新的空气。明晃晃的阳光下,土林木刻般黑白分明,那黑色阴影就藏匿了远古的时间,令人迁想。我的心境沉静如海,心绪却飘然似风。听着脚步叩响泥土的量音,我步入一片空明。

  太阳变得火辣的时候,路通了,丰田车追了上来。

  乘车沿着象泉河岸继续前行,不久,汽车走下了更加宽阔的干河床。河谷中生长了一种似灌木又似树的低矮植物, 当地藏民称之为“Z”。这是札不让一带唯一的植被。

  远远地出现了一个村庄,穿过村庄,又横过另一条干河床,一座高高的土山出现在蓝天白日之下。

  粗一看,它与其他山没有什么两样。走近了,才看到山体上密密麻麻的洞穴。刺眼的阳光下,洞口黑如墨汁。

  山上和山下有一道道泥土的墙,有的涂成了深红色。整个山体像蜂窝似的,这是一座几乎被掏空的山。

  直到车在山脚下一处泥屋前的地坪里停下来,才看清泥土的断壁残垣触目皆是。它们十分壮观地赤裸裸地展示在猛烈的日光下,让我闻到死寂的时间,悄无声息,空洞无物。

  从城堡的选址和构筑来看,这是一个典型的战争年代的产物。城堡完全是为了战争的需要而修建的。

  推开一扇咿呀作响的大木门,踏上残损的台阶,古格城堡就真实地出现在面前。

  这座消失了近四百年的古格城堡,像中美洲的玛雅文明、意大利的庞贝古城一样,它们都是在其文明鼎盛时期突然遭到灭顶之灾的。正是因为这突然的变故,一切都保存下来了。其后的几个世纪,人类几乎不知道它的存在,更没有后人来破坏它的建筑和街道,修正它的文字和宗教,篡改它的壁画和艺术风格,它们甚至保留着遭到毁灭时的现场。只有岁月的风霜交替,给它烙上自然的沧桑。

  世事无常,许多事情冥冥之中似乎又都遵循着某种天道。所谓物极必反,盛极必衰,正是佛教走向极端,其影响足可以与王权相抗衡时,悲剧就已经悄悄拉开了序幕。

  据考古统计,这座山头上共残存有四百四十五座各类殿堂和房屋,洞窟有八百七十九孔,碉楼五十八栋,各类佛塔二十八座,防卫墙十道,塔墙一道,暗道四条。遗址分布面积达七十二万平方米。一座高三百米的荒山,几乎是洞挨洞、房叠房。

  城堡山坡及山腰以下,大多是民居,房屋开间不大,洞穴亦不深。寺庙也集中在这里,保存完好的神庙有四座,依次是白殿,红殿,大威德殿和度母殿。这一带应该是世俗社会,百姓的起居场所,不少洞窟内,被烟火熏过的洞壁,依然黑黢黢的,洞中的泥土里有石锅、石臼。古格臣民市井生活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

  山腰之上,山势陡峭,抵近山顶处,四面悬崖,只有一个洞口可直通山顶。洞是坚直的,洞内挖了梯级。这里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上了山顶,视野突然开阔无比,土林尽在极目之中。山上现存一座坛城殿。山顶房屋部为大开间。这里应该是王宫和王国的酋脑机构所在地、夏宫在这一片废墟中小知去向。冬宫则在上山不远处,是一个地宫高寒的冬季,只有地下才能保暖。打开一扇小小的门,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洞口几乎垂直而下,像一口井,里面又暗又凉。一条铁索贯通上下,必须用手抓住它,方可沿陡梯下到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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