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的感动:阿里雪山神秘之旅_熊育群【完结】(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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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今生活在札达的人都是外来的移民。达珍本人就是外来人,她父亲是印度人,年轻时,看上了阿里这边辽阔的草地,像其他许多印度藏民一样,翻过喜马拉雅山脉,到这边来放牧。在游牧的漫长岁月里,他认识了达珍的妈妈,他们成家后就在札达定居下来了。

  这天黄昏,我们决定去象泉河对岸拍摄高原长河落日的情景。

  匆匆吃过晚饭,收拾东西上路。丰田车一阵疾驶,阴影投在地上,长长的尾巴像巫婆骑着的竹扫帚,飞速掠过。眼看太阳就要落山,我们就想抓拍它那最后的一抹余晖。

  过了象泉河,夕阳已把县城这边的土林染得彤红,而象泉河却在阴影中不见浮光烁金,流霞淌银。继续上。比等爬到一个台地时,连土林顶上的最后一抹残阳也消失了。只有深蓝的天空与黯淡的大地,河边乌鸦满天。

  大家失望而归,个个垂头丧气。

  象泉河切入大地太深了,夕阳根本无法落在它的上面。

  晚上,几个康巴汉子拉着一把胡琴,手拉手围成一个圈,边唱边跳。已经半一点多了,那胡琴又细又长的声音和康巴汉子的一唱一和的歌声仍飘荡在夜的大地上。在这个只有几百人的小县城,人人都能听到这夜半歌声。

  是夜,月色皎好。托林寺和那几座残塔及刚刚砌筑的一座塔,都浴在它清冷的光辉里。

  据说,札达人跳的“玄”舞与古格人跳的一模一样,只是时间这堵墙把古格与现在不断严严实实地割开了封死了。这些唱歌跳舞的人,一点也不知道这片土林曾经承载过的灾难和悲恸。他们甚至不知道大量等着复耕的田地,不少保存完好的灌渠,它们是从哪些人手下遗存下来的。

  第二天一早就要离开札达了,最后一夜,我站在县武装部院内一排排高大的白杨树下,想起了两年前看马丽华的《西行阿里》时的情景。那时的札达是多么遥远和陌生,在我的脑海里,它仿佛逸出了现实世界。我想也未曾想过自己也能来到这个近乎天方夜谭的地方。再后来,我又知道了一个叫范春歌的女记者到了札达。为等车,她呆了不知是一月还是多久,一天一天挨,裹着一身尘泥不成人样。我当时觉得,这样的地方,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是正常的,无论什么事情都不会是过分的、矫情的。

  只是两年时间,我就来了。来之前,我连自己也不知道我能到达礼达。我实在目的地不明,一切都只是凭着朦胧的冲动。我不能不相信俗世的所谓缘分。有的地方有的人,你以为与自己永远不会有缘,它却突然就在你身边出现;有的咫尺之间,甚至是做了周详的计划,却是永难相见相识。世界之大,众生芸芸,你却有幸到了这样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冥冥中那线看不见的缘,总让人浮想翩翩。

  札达,今生今世,我来了,也许,永难再见;自此之后,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在两个遥远的时空,我们将互不相干。人生就似匆匆过客,尤其流浪者天涯处处,许许多多的事,缘吝一面。这是何等的无奈!天也有限,生也有涯,都要经历,恐怕只有来生。

  起风了,夹带着少许的沙尘,风搅起白杨叶哗哗似河水的喧响。月色把树叶濯成斑斑碎银,闪成一片。明日一早就得启程,不能不人房了。面对这宁静如海的月夜,我以深深的不忍遽去的目光遥望了一眼深邃的夜空,就转身而去了。只把一个异乡人的一夜清梦留在了这个依然离我遥远的土林。

  第五章 圣待们的宇宙中心

  寂寞的巴尔兵站

  从土林中爬出来,重又回到现实中的大草原上,我们像离开了一个刚才还在面前,此刻却显得异常遥远的世界。它突然地出现又突然地消失,视野里只有平坦的草地和喜马拉雅、冈底斯山脉。札达和它的土林就像根本不曾存在似的,我甚至连它消失的方向都找不到了。

  前路依然是神秘的。正因为不知有什么出现,人们才有了冒险的热情。幻想与现实总是旅游者漫长旅途中不断交替出现、相互印证的两样东西,它是一种乐趣。我不知道自己还要翻一个龙拉大坂。不知道一些在我之前到过的人,把它描绘得极其恐怖。这是我从后来的一些旅游书中看到的。我过这个山时,连它的名字都不清楚,扎西也没有把它当一回事,甚至都懒得告诉一声。

  山路很平坦,只是觉得越来越冷。我已经没有什么高山反应了。按札达约四千米的海拔一路往上行,大约估计着海拔高度可能是五千米左右,或者更高一些。

  一阵小雨过后,阴沉的天空就开始向山谷抛洒冰雹,密密麻麻的冰雹使山谷、路面、坡地一片雪白。有一辆卡车十分艰难地从对面山坡下来,轮子在泥泞里不时打滑。扎西停车,犹豫一阵后,便调转方向往山沟雪地里冲,冲过了一条小溪,从另一面山坡爬上了公路。他插了一个捷径后,开始爬山。

  在山上转了很久。高山上开了一种硕大美丽的花。山头岩石颜色五彩纷呈宛若童话世界。危险是在下山时遇到的。一段悬崖,路面极窄,山崖都是由松散的小石子和黄泥混杂而成的,极易塌方。我们提心吊胆开过去。一处塌方,轮子都挨到了崖边,庆幸的是,我们冲过去了。

  在巴尔兵站吃午饭已是下午两点多钟了。我们计划今天赶到神山。兵站指导员付卫东是个热情的人,他以近乎哀求的口吻要我们留下来。

  这是阿里最高的兵站之一。兵站的战士最难忍受的恐怕就是寂寞,它比高原反应更可怕。

  指导员和连长带我们去河里抓鱼。上午下过一场雨,河水猛涨,按理,他们应该知道鱼是抓不到的,但是,他们依然兴致勃勃带着我们在半荒漠的草原上寻鱼。

  汽车转来转去,又过了两条流水很急的河,才在一条小河边停车。我们沿河边草丛一路寻鱼而行,清洁的河水连鱼的影儿也没见到,冒雨走了很长一段路后,无功而返。

  扎西一个劲取笑我们:“晚上有鱼吃啰!”“是煮汤还是红烧?”“这个袋装得下吗?”他是不愿我们留下来的,他唯一的目的是想在这里加点油,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对我们留在这里不走就十分不解了。

  我们之所以留下来,是受到了这位指导员的蛊惑。他给我们申述了三条理由:一条是去河里抓鱼,第二条是打野兔,第三条是晚上与战士们联欢。鱼是抓不到了,打野兔也打不成,指导员说,野兔身上带有一种病菌,不能吃。最后一条就是晚上联欢。

  也许,一路上太过于寂寞了,我们对于联欢仍兴趣盎然。只是停下车后,觉得无事可干,等待的时间过于漫长了。

  为了使联欢气氛更浓一些,我们提出去买一只羊,晚上与战士们共进晚餐。指导员带我们找到那户唯一的藏民家,人家就是不卖。回到兵站,剩下来的就只有时间了,要一分一秒地花完它,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于是,我们挤在指导员的寝室里唱歌,唱了《青藏高原》,又唱《北国之春》,一首接着一首,越唱越来劲。情绪一上来,时间就不知不觉被我们打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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