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云明诚在其母殡葬后,可回青州与清照一起将其诸多收藏运至金陵。 这想法有道理,按说当丈夫的应该这样做,把那么重的担子压到清照一人的② 《宋史·礼志》二八。
① 对于同是今天的南京,在有关载籍和清照的笔下,至少有三种不同的叫法,一是“金陵”,这当是清朋习惯性的以古都之名称之;二是”江宁”,这当是在一定阶段的正式称谓;三是“建康”,清照此时这么称呼这座古城是很郑重和准确的,因为据《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二三云:三年己酉夏五月八日改江宁府 为建康府。
肩上,确实不近情理。但赵明诚却不是那种根本不通情达理的人,尽管在性 爱方面他有负于其妻的时候,但更多的是他对妻子才情的爱慕、倚重和在生活中对她无微不至地体贴爱抚,如在他还是学生时,就悄悄节省下自己的零 花钱,每半个月在购置文物的同时,总不忘买回一些妻子喜欢吃的零食带回家。在感情的诸多方面,他与清照一直是彼此理解,而他则更多地给其妻以 宽厚和温存。清照自称“余性不耐”,也就是说她比较急躁和要强,明诚却总是以随和和忍让处之。这一次他也绝不会想不到妻子的辛劳。而是他己不 能或不便脱身回青州料理家事。试想,他三月份离淄“南来”,殡葬了其母,己当是五、六月的事了。彼时的时局之于宋朝命宫,用现在的话说,可谓危 机和机会并存。在这样的时候,深明大义的李清照绝不会以婆婆妈妈的心理来要求自己的丈夫,她会情愿以自己百倍千倍的辛苦支持他为挽救危在旦夕 的江山社稷尽一份力量。所以清运和保护文物的重任,一开始就落到了清照 的肩上。
(三)
江宁知府赵明诚在父兄被金兵掳掠北去后,继张邦昌退位登极的宋高字,较之徽宗的昏 庸奢侈和钦宗的懦弱无能,他被称为“中兴”之主不是没有一定道理的。他受命于多事危机之秋,又在酷似“俎上肉”的处境下,在位达三十五年之久, 没有相应的统治谋略是根本办不到的。首先表现在用入方面,这位二十岁继位的年轻皇帝仿佛有一套驾轻就熟的权术,他对辅臣用用废废,废废用用, 除了保住皇位外,又在绍兴三十二年传位于太祖七世孙赵音后,作了整整二十五年大上皇,这与仅作了一年太上皇和作了一年皇帝就当了俘虏,被金人 分别诬封为昏德公和重昏侯的乃父乃兄,根本不能同日而语。难以数计的史实无不表明,这是一位很有心计的皇帝。他虽然于建炎元年(1127 年)五月, 在南京应天府治之正厅即位时,发表了一篇比唱的还好听的“就职演说”,说什么“倡义旅以先诸将,冀清京邑,复两宫”,甚至“南向恸器久之”, 但其内心算计的全是如何保其皇位的“小九九”。在迁都问题上,有人曾慷 慨陈词:近闻迁都之议,臣以为敌可避,都不可迂。汴都天下根本, 舍汴都而都金陵,是一举而掷中州之地以资于敌矣。夫以诸葛亮之才而不能轧曹操,李克用之勇而不能抗朱温者,盖曹魏、来梁先定中原,庸蜀、晋阳竭然一方,安足以当其强大!臣谓中原决不可舍,以为兴王之资;汁都决不可迁,以 蹈金人之计。①对于这种议论,高宗表面上不加可否,但其内心当倾向于迁往“外连江、 淮,内控湖、海”的东南要会金陵。因此,关于江宁知府的人选问题,就成了当时的一种颇费斟酌的事情。由于高宗所倚重的左右丞相黄潜善、汪伯彦 对主战派李纲很不满,恰恰李纲的弟弟李维娶了原先的江东经制使翁彦国之女为妻,于是翁就成了黄、汪的眼中之刺,必欲除之。凑巧,翁彦国于建炎 元年七月去世,故于当月“仍起复直龙图阁赵明诚知江宁府兼江东经制副使”
① 《续资治通鉴》卷九八。
①。据《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六云明诚于是年八月到任。据《后序》云明诚 于建炎“己酉(1129 年)春三月”罢知建康府,这样,赵明诚任江宁(后改为建康)知府的时间,只有一年半。那么,他为什么这么快就被罢了官呢? 下述事件很可能就是笔者所要寻找的答案:御营统制官王亦,将京军驻江宁,谋为变,以夜纵人为信, 江东转运副使、直徽酞阁李谟砚知之,驰告,守臣秘阁修撰赵明诚,已被命移湖州,弗听。谟饬兵将,率所部团民兵伏涂巷中,栅其隘。
夜半,天庆观火,诸军噪而出,亦至,不得入,遂斧南门而去。迟明,访明减,则与通判毋丘绛、观 察推官汤允恭缒城宵遁矣。②《建炎以来系年要录》所记此事,文字虽有稍异之处,但所言“时明诚 已被命移湖州”,与上述引文是一样的,均未言明诚被“罢”之事,都是说“被命移湖州”在前,“缒城宵遁”在后。而清照在《后序》中却是这么说的:建炎戊申秋九月,侯起复,知建康府①。己酉春三月罢,具舟上芜湖,入姑孰,将卜居赣水上。 夏五月,至池阳,被旨知湖州,过阙上殿,遂驻家池阳,独赴召。
此段文字中,没有提到明诚“缒城宵遁”之事,这是不是因为此事有失 体面,清照故加隐匿呢?当以不这么看为妥。虽然纸里包不住火,这件事清照不会不知道,但因其所作是书序,对“缒城宵遁”之芙的事似不便亦不必 要直接完全说破,而采取了类似于春秋的笔法。应该说清照的这种写法比李心传和《续资治通鉴》更有可取之处。因为她一五一十地用事实告诉读者, 赵明诚被罢知建康府之后,才有知湖州之“旨”。而李心传等不但压根下提其被罢之事,还先力赵明诚打出“己被命移湖州”的旗号,既然已奉调,其“缒城宵遁”就有情可原了。事实上问题不能这么看,从对同是“缒城”者 的毋丘绛和汤允恭各降二官以抵罪的处理看,朝廷绝不会认为这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副职和部下都受了这么重的处分,赵明诚被罢官则是理所当然 的事。正因为他在一段时间内被罢了官,无事可做,所以才展转于芜湖、姑孰、赣水、池阳,如仍有职事在身, 依当时的制度,不会被允许离开任所, 为自己安家的私事四处奔彼。退多少步说,即使“被命移湖州”的“被命”
在前,他也只是接到调令而尚未离职,否则他怎么会与毋丘绛和汤允恭同样“缒城宵遁”?显然他们三人仍是同住任所的同僚。李谟首先“驰告”的是“守臣赵明诚”,他既“弗听”,又不转告他人采取应急措施,如果他确实 已卸任,那么他会直接同李谟讲明,“责任心”如此之强的李谟,无疑会另“驰告”其他守臣,连这些起码的事情赵明诚都没有做到,出了乱于他又临 阵逃脱,这不是玩忽职守是什么?对这样的“守臣”当时都不会轻易放过。
在《续资治通鉴》中随时都可以看到某某守臣因尽职而被提升、某某却因失 职而被降或被罢。所以不论从哪方面看,清照所说的明诚被“罢”在前,比李心传等所云“被命移湖州”在前更确凿、更可信,而上文所分析的则是“罢” 字之中所包含的“缒城宵遁”之义。这虽然不必叫做微言大义,但因涉及到① 《续资治通鉴》卷九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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