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当时西藩桓温势力对中央构成很大威胁,会稽是宰辅司马昱的封国,属中央的势力范围,会稽是三吴腹地,水陆交通发达,物产丰富,许多豪门士族棲居这里,它对于重镇扬州和都城建康无论在政治、军事和经济上来说都非常重要,在平息苏峻叛乱之后,曾有人要求迁都于此。
二、王羲之是东晋第一大族杰出人才,在王述守丧造成职务空缺时,他是最适合的补缺入选。
三、王羲之"不乐在京师",自然对这一职务会感到满意。王羲之初到会稽,通过旧友孙绰结识了一批名士新友,开始了他最后一个阶段的仕途生涯。
王羲之对管理国家,有自己的见解,提出过不少改革弊政的措施,是一位热爱人民,同情百姓,政绩显著的父母官。
① 《太平御览》卷二四○。
② 《晋书·王羲之传》。
七、告誓辞官
穆帝永和十一年(355 年),三月初九这个吉日,王羲之独自走到那杂草丛生的他父母的墓地,向双亲亡灵陈词告誓,他将离开官场,绝禄退隐,他说:小子羲之敢告二尊之灵。羲之不夭,夙遭闵凶,不蒙过庭之训。母兄鞠育,得渐庶儿。遂因人乏,蒙国宠荣。进无忠孝之节,退违推贤之义。每仰咏老氏周任之诫,常恐死亡无日,忧及宗祀。岂在微身而已。是用寤寐永叹,若坠深谷,止足之分,定之于今。谨以今月吉辰,肆筵设席,稽颡归诚,告誓先灵。自今之后,敢渝此心,贪冒苟进,是有无尊之心而不子也。子而不子,天地所不覆载,名教所不得容,信誓之诚,有如皎日!后来王羲之把上述的一番话书写下来,这就是后世流传的《告誓文》,《告誓文》情感真挚,诚恳动人,在自谦自责的背后隐藏一种无可奈何、十分忧伤的情绪。王羲之从秘书郎起家到弃官退隐,经历了政坛的风风雨雨,怎不感慨万千呢?
对于王羲之辞官,史家、研究家多有分析,见仁见智,但不外乎以下几方面:自寇乱以来,处内外之任者,未有深谋远虑,括囊至计,而疲竭根本,各从所志,竟无一功可论,一事可记,忠言嘉谋弃而莫用??其形势极为不利。当时安西将军、荆州刺史桓温攻克了成都,一举打败了成汉国,一时名声大振,其势力迅速壮大起来。荆、扬是当时的两大重镇,荆州位居长江上游,对长江下游的扬州、建康威胁很大,皇帝惶惶不可终日,故将殷浩拉做自己的亲信,并委以重任,让他掌握扬、豫、徐、兖、青五州的军事大权,以防桓温不测。在这种情况下,殷、桓矛盾日渐尖锐,桓温原来与王羲之没有什么利害冲突,由于上述矛盾,桓温视王为殷浩的亲信、党羽,这对王羲之是非常不利的。
桓温军事力量的强大对殷浩触动很大,殷浩求功心切,不顾主客观条件先后北伐,每次北伐,王羲之都苦口婆心的劝告他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将会以失败告终。可是殷浩根本不加理会,王羲之预感到"常恐伍员之忧,不独在昔;麋鹿之游,将不止林薮而已!"结果都被王羲之言中,特别是最后一次,损兵折将,损失惨重,大败而回。此时恒温乘机上去弹劾殷浩,结果殷浩被贬为庶人,告老还乡,整天在家书写"咄咄怪事"四字。王羲之在《与孔彭祖帖》叹息:"殷废责事便行也,令人叹怅无也。"《增运帖》云:"吾于时地甚疏卑,致言诚不易。"他深深地感到人微言轻。"皆谓尽当今事,宜称,好仗义直言,朝廷自然不喜欢他。
王羲之辞官一个直接的、公认的原因是与王述的矛盾。关于王述,《中兴书》曰:"述清贵简政,少所推屈,唯以性急为累。"《世说新语·忿狷》说:① 《晋书·王羲之传》。
① 《晋书·王羲之传》。
王蓝田(述)性急。尝食鸡子,以害刺之,不得,便大怒,举以掷地。鸡子于地圆转未止,仍下地以履齿碾之,又不得,瞋甚,复于地取内口中,啮破即吐之。王右军闻而大笑曰:"使安期(述父)有此性,犹当无一豪可论,况蓝田邪。"可见王羲之是很瞧不起王述的。
王述原与王羲之齐名,在王羲之为临川太守时,王述只是一位县令(宛陵令),然而,现今王述成了扬州刺史,扬州不但是个大郡,而且是京城所在地,此地的刺史非同一般,其官位大大高于王羲之。会稽属王述管辖,王述来检查会稽刑政,竭尽苛求,王羲之疲于课对,甚为、满,引为奇耻大辱。他曾要求朝廷将会稽改为越州,与扬州并列而不在王述权威之下,结果不但未达到目的反而给他人以笑柄。王羲之气愤之极,甚至拿儿子出气:吾不减怀祖(王述),而位遇悬邈,当由汝等不及坦之故耶!(坦之为王述子,当时被誉为"江东独出")
关于王羲之与王述的关系,《世说新语·仇隙》作了这样的记述:王右军素轻蓝田(王述)。
蓝田晚节论誊转重,右军尤不平。蓝田于会稽丁艰,停山阴治丧。右军代为郡,屡言出吊,连日不果。后诣门自通,主人既哭,不前而去,以陵辱之。于是彼此嫌隙大构。后蓝田临扬川,右军尚在郡。初得消息,遣一参军诣朝廷,求分会稽为越州。使人受意失旨,大为时贤所笑。蓝田密令从事数其郡诸不法,以先有隙,令自为其宜。右军遂称疾去郡,以愤慨至终。
王羲之本来对仕途并不感兴趣,但既然入仕总想为人民办点实事,然而存在不少难处,他在《此郡帖》中写道:此郡之弊,不谓顿至于此,诸逋滞非复一条。独坐不知何以为治,自非常才所济。吾无故,舍逸而就劳,叹恨无所复及耳。夏人事请托,亦所未见。小都冀得小差,顷日当何理。
会稽郡拖欠的朝廷征纳的税赋(即所谓逋滞)无法上交,"舍逸而就劳,叹恨无所复及耳",从中可知王羲之处于无可奈何的境地,从而表现出他厌恶仕途官场的思想。
王羲之政治上不得志,现在又屈于王述的管辖之下,引起许多人的耻笑,其心境可想而知。羲之毕竟是位艺术家,他热爱会稽的山山水水,"从山阴道上行,如在镜中游",神仙般的生活对他有着极大的吸引力,他信奉道教,他经常接触的亲朋好友不少是信道入迷的名士,和他们一起浪迹山水,风流自赏,脱离官场的明争暗斗,这些均使他下决心辞官退隐。
① 刘涛主编:《中国书法全集19·王羲之王献之二·作品考释》,荣宝斋1991 年第1 版。
八、隐居的晚年
王羲之辞官后,则以游观山水弋钓为乐。他不像一些隐居的名士,"被发佯狂"、"污身秽迹",在当时走这样的道路是十分不容易的,因为会有人认为他不同流俗,不合时尚,朝廷也会生出许多狐疑。辞官后他也不可能像兰亭聚会那样流觞赋诗,兴会无前,所以他说,"可谓艰矣",然而他实现了自己的愿望,他认为这是"天赐",为之庆幸。
王羲之去官以后,隐居养真,"与东土人士,尽山水之游,弋钓为乐。又与道士许迈共修服食,采药石不远千里"。①他游遍了东土诸郡山山水水,感叹道:"我卒当以乐死!"王羲之早就爱慕蜀中的山水之奇,与谢安书云:"蜀中山水,如峨嵋山,夏含霜雹,碑版之所闻,昆仑之伯仲也。"在幽美的大自然里,王羲之沉潜玩味其中,得到精神上的满足和美的享受,再也不愿意重返官场参与政治角逐了。王羲之辞官以后,好友谢万曾经致书于他,要他再次出仕,他写了《与吏部郎谢万书》婉然谢绝。此文说:古之辞世者,或被发佯狂,或污身秽迹,可谓艰矣!今仆坐而获免,遂其宿心,其为庆幸。岂非天赐!违天不祥。顷东游还,修植桑果,今盛敷荣。率诸子,抱弱孙,游观其间,有一味之甘,割而分之,以娱目前,虽植德无殊邈,犹欲教养子孙以敦厚退让,戒以轻薄。庶令举策数马,仿佛万石之风。君谓此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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