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需要一张‘死亡证’。”医生好黑心。
某夜,饭局上来了个女人,似曾相识,就是想不起名字,原来数年前曾经共事。“怎么你好像不认得我?”女人问。“我……我……”我好想告诉她:“你只留下黄脸黑眉,我连骨带肉,早把你消化了!”
原来为了求输
欲,尤其性欲,是天性;人,没有寄托,只知道往肉林里钻,就算游山,见一草一木都想到女人,都思抱而操之,可以理解;毕竟,那跟一只熊,一头黑猩猩的行为无异,看《动物生态奇观》一类片集,就有答案。
赌,尤其所谓的“豪赌”,根本脱离了动物生存的本能,是人类独有的畸形;心理学家说,那是病态,是瘾;病态的瘾,当然不值得推崇。我们从不会见到两只猫据桌豪赌,各自把十天干粮推出来:“一铺过!”输的,就连累家小活活饿死。
读报,有妄人原欠赌债三百万,忽然中六合彩,得二千七百万,四年下来,又输光,倒欠阎王账一千万;结果,妻离子散。钱,让这妄人痛苦,据说,他赌钱,是为了求输。
“如果输光了钱,可以换回过去的生活,没有钱更好。”这种话,匪夷所思。钱,绝对是好东西;钱,是能量,可以让好人更广泛地行善;钱变得万恶,是用钱的人,本身就万恶。
为钱多而苦?那都送我好了。我一向会花钱,不会赚钱。谁中六合彩,谁把奖金给我,就可以“换回过去的生活”了。
《聊斋》有《僧孽》一篇,讲张某暴卒,由鬼使导游参观冥狱,“历九幽,刀山,剑树,一一指点。末至一处,有一僧孔股穿绳而倒悬之,号痛欲绝。近视,则其兄也。张见之惊哀,问:‘何罪至此?’鬼曰:‘是为僧,广募金钱,悉供淫赌,故罚之。欲脱此厄,须其自忏。’”
这“须其自忏”说得好;淫赌,非关钱多,只因妄人不悔不忏。
原来是条死鱼
通慧禅师小时候当沙弥,一天,在河边打水。“噢,真抱歉!”通慧不小心,打死了一条跃入水桶的鱼。三十年后,他当上住持,打死鱼这样的“冤孽”,有了结果:当时,有个叫张浚的,领兵经过通慧的寺前,忽然,浑身不自在,就手持弓箭,走进法堂。
“你……你这个秃贼!”张浚见了通慧,无名火起,瞪着他,瞪得眼出血。禅师只是笑眯眯,望着张浚:“我等你好久了。”张浚不明所以,暗想:“我与这禅师素未谋面,今日一见,怎么满腹瞋恨?要射死他而后快?”
“有瓜就有藤。”通慧禅师对张浚道出三十年前打死鱼的往事:“毫无疑问,军长就是那条死鱼。”张浚也有慧根,听毕,大受感动,叹了口气:“冤冤相报何时了?劫劫相缠岂偶然?不若与禅师俱解释,如今立地往西天。”说完,便站着往西天了。
“好好好,大家都上西天好了!”通慧也坐在莲座上,衔尾西去。
这个故事,解释了人世间,为什么多的是怨偶,日夜拳来脚往,有你没我,偏偏就当断不断,阖家大乱。
福州有猪朋缠上人见人憎的恶女,恐怕就因为他二十年前辗死了一条母狗,或者毒死了一尾多春鱼;这条母狗这尾死鱼,是来讨债的。
活久了,慢慢就相信有因果,有业报;只是因果业报来得太曲折,太迂回,难以表列。
男女热恋,天天为情所苦,能说事出无因?然而,不恋爱,却不等于就能逃过业报。环顾陋屋,墙壁、地板都是口水迹子,问不断打喷嚏的聋猫大白灿:“好多年前,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误杀了什么?要你来舍下作乱?”一边喂药,一边想效法张浚,送这“蟊贼”上西天。
风度·风范·风骨
风度和风范,有什么不同?
风度,是一种好习惯,好品味;但坏人也可以有好风度,可以谈吐优雅,举止大方。罗伯特·德尼罗在电影《铁面无私》演卡邦,他爱看歌剧,看到感动处会流泪;可是,他一身雪白踢死兔去“开会”,对头人说话不中听,他会笑眯眯走到对方背后,忽然用擂球棒敲下去,直把那人的脑浆敲得溢出来;是有点暴力,有点破坏会议的气氛,你却不能说他没有风度。
风范不同;范,是榜样,是准则,行住坐卧,道德文章,都可为人师,可垂千古。
有风范的人不必立功,但立德,也立言,为后辈景仰,为未来作楷模。常有坏人和地产商死了,灵堂高悬“哲人其萎”,是不对的,根本不是什么“哲人”;挂“风范长存”,就更不对了,有什么“范”可以存?难道长存贪婪无道,嚣恶不赦?让“贪范”和“恶范”贻祸后世,遗害百年?
有风度不难,要达到有风范的文化修养,文化境界,不容易;要在有风度,有风范以外,还有风骨,那就更难能可贵了。
风骨,不仅是腰板要够挺够硬;腰硬,生骨刺就成了,可悲,但不可贵。以前在某文化报办事,就遇见过一头看起来铁骨铮铮的,面无三两肉,说话洪亮,人家三反五反,他左反右反;开行政会,要决定厕所马桶用蹲厕还是坐厕,他蹲也反,坐也反,最后决议:蹲坐各半,一厕两制。铁骨人领了功,扶摇直上,越发觉得:做人,可以坏;示人,却不能不示以“骨气”。
骨气这回事,一不能假,二不能蠢;蠢人,没有思辨能力的人卖弄“骨气”,是刚愎,是顽固,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硬颈死牛。缜密的思考,推理,辩证,判辨是非,是行事和立论的根本;三思而后行,思,还得有思考的方法;不然,三十思也枉然。风骨,源自思虑;有风骨的人行善,留下风范。有了风骨和风范,风度,是锦上一朵怡人的莲花。
阿卯出门去讨债
人心不足,阿甲认为老母欠他一尺身高,阿乙认为社会欠他一个机会,阿丙认为银行欠他一笔巨款,阿丁认为中国欠他一项奇迹,阿卯……
阿卯,最不可理喻了,他认为:上天欠他一段荡气回肠、轰轰烈烈的恋爱。
阿卯,多如蚁,有过早结婚而老婆偏偏健在的,有木讷自闭不善与人交往的,有偏激歹毒人见人怕的;不管阿卯是否年过半百,也不管是否儿女成行,心中有憾,夜半无人,他们就会惊起呼喊:“还我激情!还我激情!”
求爱之声,有如厉鬼夜啼,闻者,寒毛直竖。
为什么不去买春?逞一时之快?因为买春,买不到真正的需要;阿卯们不是要玩女人,他们要玩爱情;玩女人,太兽性,不及玩爱情高贵,越曲折越多蹇阻的爱情,越高贵,越带有文学的趣味;而这,正是上天欠了他的。
阿卯一旦遇上他要索偿的对象:引发他激情的女人,他就会挺胸收腹,穿起花俏衣服,去讨债。如果他有老婆,老婆竟妨碍他讨回这么重要的一笔烂账,一段孽债,他就会生气,会发作,觉得这黄脸东西阻头阻势,不识大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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