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可以这样处置骨灰;原来也有人把爱犬的骨灰制成它生前爱咬的骨头,让狗魂在长夜里追咬自己的“骨灰玩具”。
我们都不是圣人,总有爱恨;如果法律荡然,你会怎样处置情人或者仇家的骨灰?
深爱的人死了,也许,最好把骨灰搀了胶水,让巧匠塑成她或者他生前模样,供在床头,为那一抹逝去的微笑守灵,或者守寡。
对于恨……我从来没真正恨过一个女人;爱情里的恨,跟爱,是孪生的。
对男人,我也没有恨,只有憎和恶。
某夜,一个人吃着一大盘美味的野山椒蒸排骨的时候,忽然想到如果杀人可免刑责,而我憎恶的人就趴在面前,我会怎么做?当然会把他活生生折磨死,再碎尸万段,锉骨扬灰;可惜,现实里,法律总保护我们的“憎恶物”;憎恶,已经是一种很无奈的付出了,难道还要为这种东西损了福气,赌了自由?只能冷眼看,看这个“人”多行不义的下场。
憎恶物的骨灰,当然有人处理,不必我去操心;然而,真要由我设想,也许制成厕所刷的手柄,让他长伴马桶,还是不错的;起码,对人世,算是有点贡献。真希望警察可以放一天假,让我压抑的兽性,可以尽情舒张。
好想做富二代
“做富二代其实好痛苦,他们含着金钥匙出生,什么都有了,就是没有目标,没有吃苦的机会,当然,也享受不到你死我活之后,获得的成功乐趣。”电台节目,又有人这么说;真是屁话。这么“痛苦”的事,怎么不落到我头上?
如果我是富二代,我会十年写一部小说;这十年,五年用来旅行,恋爱;三年研究一门看起来很无谓,实际上,也真的很无谓的学科,比方说,某个法老王在某一年跟某一个发骚的妃子的某一段情对某一个名词的词性的影响;剩下那两年,埋头写,挑战米兰·昆德拉。
这个专栏,当然占着;重赏之下,必有懦夫,我到山卡拉找个文笔比我好的当文胆,我说话,他写字;读友来信,赞我的,亲自答。
我会在巴黎、佛罗伦萨和上海买大屋,每月要人给我寄一张光碟,内有废柴言行摘要,按时放映,招呼外国朋友。“这是香港的憨豆,黑心鬼见了,笑到呕。”我不会学外文,只会请几个美女陪在身边当翻译,这才叫气势。
如果我是富二代,我会给聋猫阿灿买一间花园洋房,添置欧陆名牌沙发给它磨爪,定时开放接待小朋友。如果我是富二代,我会到福州寿山投一个大矿洞,请人爆石,爆出来了,吩咐几个专用大师雕猪头。
如果我是富二代,我会在卖四十块钱的拙作封面,贴上五十元小钞,让读友多买多赚,帮了人,也助长了销路。我疏财仗义,绝不保守,肯定周围都是好朋友。
我不要目标,我不要吃苦的机会,也不要成功的乐趣。你觉得当富二代痛苦?请把钱都捐给我,让我代你去受罪。我一定不负所托,尽心竭力,完成这天底下最艰难的任务。
在爱和恨的交界
情场,本来不是战场;可惜,人人当那是城市游击战,攻防战,肉搏战,爱火乱燃,欲焰连天。
多年前,猪朋在某地水上乐园发现一个白里透红的女人,女人身上无鳞,但有鱼腥味;他觉得她像一条鱼,他很快就爱上这条鱼,他认为自己前世也是一条鱼,曾经跟她在咸淡水的交界,在悲与喜的交界,在爱和恨的交界,偷欢。
也许在民国,也许在清朝,她吞了一个鱼钩,他爱她,宁愿也吞一个鱼钩,终于,让人铺上芫荽,浇满酱油,以九成熟的肉质,同躺在一只景德镇烧制的青花瓷盘上。今生,猪朋除了不时觉得喉咙痛,就总感到这苍茫天地,欠他一段情;虽然,他结了婚,儿女成群。
他忽然爱上一条鱼,爱得失魂落魄,虽生犹死;他老婆很伤心,很困扰,四出求援:“我应该怎么做?”揭破他?逼他抉择?请那条鱼放口?央他回头?闹翻了,家破了,孩子归谁养?让迷惘的人作决定,他只会作一个迷惘的决定。
外侮突来,战事即兴,只能借重古人用兵的智慧。有一计,叫“假痴不癫”:“宁伪作不知不为;不伪作假知妄为。静不露机,云电屯也。”意思是:宁可假装不知道,不行动;不可假装知道,轻举妄动。总之,要沉着,不泄露机密,就像云雷在严冬深藏于地底。
知情,心乱,妄动,几乎是坏大事的共有模式;假痴不癫,是心中雪亮,却装糊涂;既然时机不合,不可能行动,就不行动,或者等一等,缓一缓,伺机而动。
男人都喜贪新,爱尝鲜;然而,新会变旧,鲜会变臭;猪朋爱上一条鱼,激情过后,满嘴腥气;老婆假痴不癫,化解了危机。“婚姻,就是战争。”她推窗,远景一片阴霾,更大的危机,渐渐的,又逼近了。
名店
不少餐厅、云吞面档,或者老饼铺,遇名人光顾,不管名人是拍戏的,当官的,写文章的,做小丑的,总之,有点“人气”,老板就会要求合照,放大了高挂四壁;或者,请名人在墙上签名;这种涂鸦行为,我有时也会奉命而为,不能免俗;况且,我本来就俗。名人光顾名店,名店,也因人而名;年深日久,店里那一堵“名墙”,还真有点可观。
名店,不一定名实相符;食客觉得做了冤大头,认为这家店难啃,名大于实,或者名不副实,看看同样做了冤大头的名人,就会感到吾道不孤;起码,吾头不大;心理,就平衡了。
开店两年多,来访的名人,还真不少,我竟然没想到像那些食店一样,请名人都留下墨宝,或者要求他们做个无厘头的“V”字手势,实在不可原谅。查良镛先生驾临,我只是提早起来到市场去买了些野姜花养在阁楼上,免得那一瓶干瘦的薰衣草失礼于人,却没想到要预备照相机,请查先生伉俪和蔡澜先生跟我这个卖石头的来个合影,再镶成四尺见方的巨照让人羡慕,要是另附一句“设计对白”,譬如:“买得多,笑呵呵!”那才真是会做生意呢。反而对面大唐茶行的李老板认出查先生,没错失良机,拿了几本金庸小说走到门前索签名。
一九九六年,我没上班,在家里写《雪狼湖》小说,写完十几页,就传真一次到张学友先生家让他看,他看了就拿去让人筹划音乐剧;我和张先生见过面,喝过茶,也吃过饭,就是没想到要他签个名,拍个照。
名人不来,或者,不再来,我难道不可以去找?有食肆请名人在大卡纸上签名,再一幅幅裱起来示众;我其实可以买几张大画纸带在身上,遇上来访过的名人,就请他们“补签”;打算来,还没有来的,要他们“预签”;宁死不来的,也请他们签上一签。然后,分门别类框起来。试想想,连不来的,都签了名表示支持,我这家店,能说没有看头?
可惜,店小,名人们的名字和名气太大,要将这一幅幅大名恭恭敬敬地展览,我已经没地方搁石头了。名人,都保存在我心里,大家来看我,就够了。
生活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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