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各种机构最重要的资源,但瘟疫害人。为了私利,他不断去除异己,有能者,都纷谋高就;这些人,还能对瘟疫头儿有什么好评?恶评如潮,这样的人渣,用什么方法攀附?怎样开始缠死那些可怜乔木的旅程?
除了那身华衣,瘟疫头儿,还有一条非常灵活,专攻一点的舌头。认准了宿主,他就向宿主身边红人下手,找出他们最软弱最敏感的地方,舒服啊,自然投桃报李,克尽提携后进之责。
“我服务过的机构,忽然烂而臭,根本与我无关;我服务你,用上真功夫,那可不同……”瘟疫头儿得遇明主,马上启动那条舌头。“你真厉害!”老板好受用。“厉害还在后头呢。”瘟疫头儿笑了,真是淫贱不可方物。
亲爱的,明天再说
有一天,你早上醒来,花影投窗,床毯枕褥在温柔的晨光里起伏;也许,还有野鸽子飞过,飘进来几片灰色的羽毛。
“真是美好的一日。”你轻拍枕边人,他没反应,你想用一个吻唤醒他;然而,他显得僵硬,冰冷,没有鼻息;原来,在你熟睡的时候,他死了。
这种事情,当然有可能发生;他死了,可以因为心脏病发,可以因为中风,可以因为一个噩梦;在睡梦中死去的人,据说,是幸福的;只是,幸福,有时候会过早降临。
他死了,灰鸽的羽毛蓦地变黑,睡房仿佛垂下了黑色的厚幔;你心痛欲绝,在漆黑里摸索,后悔入睡前,因为疲累,因为激情消退,你只扔给他一句:“明天再说。”
在懊悔的长夜,你听到有声音发问:“事实不会改变;然而,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回到入睡前那一刻,让你和枕边人说一句话,做一件事;告诉我,你会说什么?做什么?”
我没有枕边人,只有枕边猫;一觉醒来,猫死了,我会后悔昨夜用钢丝刷为它梳毛的时候用了蛮力;因为怕它呕吐,没有给它三文鱼罐头。你呢?同样痛悔没有好好替枕边人刷毛?
在他生前,你们有没有好好说过话?除了缠绵交媾,你有没有关心过他的身体,他的感受?甚至,你有没有想过他会死?他最后听到的,除了“明天再说”,还有没有更体贴、更温柔的情节?
原来,在日落和日出之间,连接的黑桥是那样的脆弱,脆弱得经不起一片落叶的摧折。“在黎明降临之前,如果你在我的梦里消失,只愿我也不会醒来。”今夜,你也许不会在被窝里这么说;然而,你会说什么呢?
我们都太乐观,总以为这个夜晚,不是最后的那一个夜晚。
猪朋患上“恐丧征”
有一种病,大概该叫做“前中年期恐惧丧失魅力综合征”,简称“恐丧征”。魅力,像头发,浓密如猿猴,越理越乱,还嫌这一捆捆黑线烦人;到掉得七零八落,剩下九条,豁达的,就死了心,干脆享受和尚打伞的清爽生活。
然而,当头发开始脱落,步入可能颇为漫长的脱发期,人就最彷徨,最难受;于是,药石乱投,慌不择路,让那些什么织发护发中心得以乘人之危,夺人血汗。
“会再长回来的,会长回来的……”你付高价去买幻想;最后,一切徒劳。“恐丧征”患者,就像身处这个阶段的人,魅力,似有还无,似去未去,又好像天天在流逝;病发率,以中年,或自觉临近中年者最高;病情,也最严重;到了末期,眼神涣散,如癫似丧,十分可怕。
近年,猪朋罹患此疾颇多,病征相同:兽性大发,见女就擒。
为什么会这样?因为要证明魅力不减;起码,音容宛在。
如果女人流露一点“爱慕”之情,不管那是职业笑容,还是公关口吻,病者,就随时准备抛妻弃子,发动一轮轮为确认自己魅力尚存而采取的疯狂攻势;看起来,那是感情问题,伦理问题,其实,那是性格问题,是某种性格到了某个阶段必然发生的问题;因为不管出现的是什么女人,结果都没有两样,只要是女人,只要女人让病者觉得在她们身上可以发掘到自己早已不见天日的魅力,他们就失常,失控。
患上严重恐丧征的猪朋,当然不明白女人十八岁,会不断崇拜人,但这崇拜,璀璨,短暂如烟花;到二十八,她们也会有同样的恐丧征,病发时,随便抛掷一句甜言、两瓣似谢未谢的微笑,男人就心神大乱发羊吊,在“末期恐丧征患者”努力为自己的魅力开追悼会之际,她们的病情,又一次,缓解了。
瘟鬼
热!非洲的热,热在正午;人走在太阳下,不到百步,会变炭头;但坐在大树下,就凉快;日落,还得添衣。香港的热,热得全无展望,太阳入了海,更热;那股热,带着湿气,带着闷气,带着臭气,带着瘴气,带着毒气;甚至,带着怨气。
酷暑天,古时,有叫徐太公的在书斋里喘气,窗外月色微明,却无一丝风吹入;忽然,一股恶臭袭来,只见茶几上鸡毛帚盘旋飞舞。太公知有怪异,拍床大喝;一喝,茶杯等物全飞出窗外,撞到院子里的白杨树上。他大吃一惊,命人查看,但见一团黑影绕着屋瓦徘徊,良久方才离去。
徐太公躺到床上,不一会,鸡毛帚又动了。他抓住鸡毛,着手又湿又软,黏黏腻腻,竟像女人的头发,不但臭气熏人,一道凉气更从手掌直传到肩膊。
“这绝非寻常鸡毛帚,这是恶毒扫把头!”徐太公强忍酸痛,不肯松手;这时,传来一把尖细的女人声:“我姓吴,名中,从洪泽湖来到这里,怕雷劈,才藏在府上。你放了我,等于我的再生父母,大恩大德,我永远不会忘记。”
徐太公知道妖物撒谎,不为所动,问道:“现在吴门正闹大瘟,难道你是个瘟鬼不成?”妖怪见被识破,只好承认:“我正是瘟鬼,这种溽暑天,正配合我瘟鬼施虐。”
“是瘟鬼,我更不能放你,免得你扮扫把,再去害人。”太公揪住鸡毛帚不放。“避瘟有方,我把方子给你,请你放我一条生路。”瘟鬼说出驱瘟秘方;太公命家奴记下,就把鸡毛帚封在罐里,投入太湖之中。
瘟鬼扫把头开的药方,当然没有什么好东西,不说也罢;事实上,瘟鬼沉了湖,瘟子瘟孙,仍旧化身为SARS和禽流感,四出害人。这是清人袁枚《子不语》里的故事,我把对白略为改动,不能去暑,能为大家消消气,算不错了。
暴龙
想到这么一个人物,叫阿龙,阿龙因为暴躁,大家都叫他“暴龙”。
暴龙这天出狱了,当年抓他的警察就多了疑虑,他觉得暴龙跟踪他,似乎要伺机复仇。“你到底想怎样?”警察面对他人生最大的威胁。“我想把一件东西送给你。”暴龙说。七年前,他往妻子和自己身上浇满火油,手里握住一个黄铜打火机,打算把偷汉的老婆点得火红,就扑过去和她一起化灰。就在那一刻,警察先扑向他,要抢他的打火机;终于,警察救了女人,但暴龙意图杀人,获罪系狱。“那天,你拼了命要抢这件东西,一定很喜欢,所以,我打算送给你。”暴龙递给他打火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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