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作人知堂书话_周作人【完结】(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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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题古战场图》云:

  岂不畏锋镝,将军骄欲行。威尊身命贱,法重生死轻。

  力尽□偏狡,天寒虏益横。谁非人子骨,千载暴边城。

  第五句第三字原缺,或者是胡字吧?即此诸诗可以见作者思想之一斑,在清

  朝桐城派虽有名,不佞以为方氏之荣誉当不在苞而在贞观耳。

  诗我都不大懂,上边所谈只是就诗中所有的意思,随意臧否,也不敢自

  以为是,并不真是谈诗。或恐有朋友疑心我谈诗破例,顺便声明一句。

  廿六年四月廿七日,在北平苦住庵记。

  〔补记〕《南山堂自订诗》十卷,嘉业堂有新刻本,末有癸亥刘承干跋,

  中有云,自卷一至卷五为其裔孙渔川观察所藏弆,以畀余,惜已佚半,嗣留

  心访求,竞获卷六至卷十,遂为完壁。渔川即吴永,然则我所得残书即是其

  底本,但不知何以又流落在旧书摊头耳。近年又得全书一部,卷首有朱文长

  方印曰,闽戴成芬芷农图籍,内容与刘刻本悉相同,唯原本有目录三十一页,

  而刘刻略去,改为总目一页,未免少欠忠实。(民国癸未冬日编校时记)

  □1937年

  5月刊《逸经》30期,署名周作人

  □收入《秉烛后谈》

  东莱左氏博议

  近来买到一部书,并不是什么珍本,也不是小品文集,乃是很普通很正

  经,在我看来是极有意义的书。这只是四册《东莱左氏博议》,却是道光己

  亥春钱唐瞿氏清吟阁重雕足本,向来坊刻只十二卷八十六篇,这里有百六十

  篇,凡二十五卷。《东莱博议》在宋时为经生家揣摩之本,流行甚广,我们

  小时候也还读过,作为做论的课本,今日重见,如与旧友相晤,亦是一种喜

  悦,何况足本更觉得有意思,但是所谓有意义则别有在也。

  《东莱左氏博议》虽然“四库书目”列在“经部春秋类二”,其实与经

  学不相干,正如东莱自序所说,乃是诸生课试之作也。瞿世瑛道光戊戌年跋

  文云:

  古之世无所谓时文者。自隋始以文辞试士,唐以诗赋,宋以论策,

  时文之号于是起。而古者立言必务道其所心得,即言有醇有驳,无不本

  于其中心之诚然,而不肯苟以衒世,文之意亦于是尽亡矣。盖所谓时文

  者,至宋南渡后创制之经义,其法视诗赋论策为胜,故承用最久,而要

  其所以名经义者,非诚欲说经,亦姑妄为说焉以取所求耳。故其为文不

  必果得于经所以云之意,而又不肯自认以为不知,必率其私臆、凿空附

  会,粉饰非者以为是,周内是者以为非,有司者亦不论其所知之在于此,

  而始命以在《宇宙风》题作《谈〈东莱博议〉》。彼之所不知,于是微

  言奥旨不能宿通素悉于经之内,而枝辞赘喻则可暂假猝辨于经之外,徒

  恃所操之机熟,所积之理多,随所命而强赴之,亦莫不斐然可观,以取

  盈篇幅,以侥幸得当于有司之目。噫,不求得于心则立言之意亡,不求

  通于经则说经之名戾,时文之蔽类然己。《东莱左氏博议》虽作于其平

  居暇日,苟以徇诸生之请,然既以资课试为心,故亦不免乎此蔽,其所

  是非大抵出于方执笔时偶然之见,非必确有所低昂轩轻于其间,及其含

  意联词,不得不比合义类,引众理以壮其文,而学者遂见以谓定论而不

  可夺,不知苟欲反其所非以为是,易其所是以为非,亦必有众理从而附

  会之,而浅见者亦将骇诧之以为定论矣。

  关于经义的变迁,吾乡茹敦和著《周易小义》序中说的很简明,今抄引于下:

  经义者本古科举之文,其来旧矣。至宋王安石作《三经新义》,用

  以取士,命其子雩及吕惠卿等著为式颁之,此一变也。元延祐中定科举

  式,以《论语》《孟子》《大学》《中庸)为书,以《易》《诗》《书》

  《礼记》《春秋》经文为五经,别之为书义经义,又于破题承题之外增

  官题原题大讲大结等名,此再变也。明成化中又尽易散体为排偶,束之

  为八比,此三变也。至嘉隆以后于所谓八比之中稍恢大焉,渐至排中有

  排,偶中有偶,乃于古今文体中自成一体,然义之名卒不改。

  我们从这里可以知道两件事实。其一是八股文原是说经的经义,只是形式上

  化散为排,配作四对而已。其二是《东莱博议》原是春秋类的经义,不过因

  为《春秋》是记载史事的书,所以博议成为一种应试体的史论。这两件事看

  似平常,其实却很重大,即是上边所说的有意义。

  我们平常骂八股文,大有天下之恶皆归焉之概,实在这是有点儿冤枉的,

  至少也总是稍欠公平吧。八股文诚然是不行,如徐大椿的《时文叹》所说:

  三句承题,两句破题,摆尾摇头,便是圣门高弟。可知道三通四史

  ①《宇宙风》题作《谈〈东莱博议〉》。

  是何等文章、汉祖唐宗是那朝皇帝。案头放高头讲章,店里买新科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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