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种类很多,最有名的“平家物语”是讲平源两家争夺政权的殊死斗,结果
是平氏全族的灭亡,沉没在九州的海里。谣曲则是歌咏英雄美人的事迹的。
与谣曲相并发生的,便是这里所译的喜剧类的狂言了。这戏剧发生的历
史还未能详知,但是出于所谓“猿乐”,那是没有问题的了。据说猿乐这名
字乃是散乐的传讹,原是隋唐时代从中国传过去的杂剧,内容包括音乐歌舞,
扮演杂耍各项花样,加上日本固有的音曲。这些歌舞杂耍音曲,在民间本来
流行着。这时候大概又受着中国元曲若干的影响,便结合起来,造出一种特
殊的东西。这最初叫作“猿乐之能”,能便是技能,后来改称为“能乐”,
那脚本即是谣曲。谣曲是悲剧。其中又反映着佛教思想,所以它只取了猿乐
中比较严肃的一部分,原来还有些轻松诙谐的一部分收容不进去,这便分了
出来,独自成功一种东西,就是狂言这种喜剧了。
狂言与谣曲同出一源,所以也称作“能狂言”,照例在演能乐的时候,
在两个悲剧中间演出,不但可以让能乐主角来得及改换装饰,也叫观众看得
不单调。但是话虽如此,狂言的性质还是独立的,而且与谣曲相对,更显出
它的特质来。谣曲用的是文言,它集合中国日本和佛教文学上的词藻典故,
灵活的安排成一种曲词,需要文化有程度的人才能了解,狂言则全是当时的
口语,与四百年后的今日当然颇有不同,但根本上还是相通的,这在语言研
究上也有它很大的价值。至于内容上,两者的不同更是显著了。谣曲的脚色
都是正面的,英雄勇将,名士美人,都各有他们的本色,至于高僧大德那自
更不必说了。狂言里的角色正和这些相反。武士是时代的宠儿,坐在幕府里
代做天皇的将军便是他们的头儿,其次是占有多数土地的“大名”(译文中
称作侯爷),他手下还有许多武士,都是骑在人民头上的,如说平民对他们
“不敬”,便可以斩杀勿论。他们实际上是人世间的虎狼,可是在狂言里出
现时,却都显得有点像是猪狗了。太平享乐消磨了他们的凶悍气,武士变得
怯懦,荒唐愚蠢。例如侯爷出门没人跟随,强迫过路人给他捧刀,等到那人
拔刀在手,便都吓坏了,蹲在地上学斗鸡和不倒翁的样子(《两位侯爷》)。
或者出去赏花,学做吟诗模样,却全都搞错了(《侯爷赏花》)。又或和蚊
子精摔跤,被吹得两眼发昏,跌倒在地(《蚊子摔跤》)。和尚们都由名僧
变成了贼秃,大抵因为犯了色戒,被徒弟揭发,弄得下不了台(《骨皮》等)。
头陀在日本称“山伏”,是神道教的修炼法术的人,也是庸碌无用,偷吃柿
子,被人家侮弄(《柿头陀》),有的还连看见一只蟹和一只猫头鹰,也都
没有什么办法。鬼神本来是可怕的,这里也都成了喜剧的脚色,雷公从空中
失脚落地,跌坏了腰骨,要庸医给他打针,而且打得啊啊的叫唤,这才能够
飞上天去(《雷公》)。蓬莱岛的鬼于过节时到人间来,迷恋女人,被骗去
了一切宝贝,末了给豆子打了出来(《立春》)。《连歌毗沙门》是一篇圆
满结局的喜剧,主角毗沙门出台来也是小丑似的样儿,用矛来切开梨子,恐
怕锈了,问信徒们要磨刀费,又说梨子流出许多汁水来,算作他的所得,这
虽然都说是玩笑话,但却讽刺了主角毗沙门的市侩口气。此外如夫妇反目(《石
神》),翁婿打架(《船户的女婿》)等也收作材料。
这里有一件值得注意的事情,便是狂言与民间故事的关系。如上边所说,
有许多事都是社会上的实相,不过由作者独自着眼,把它抓住了编写下来,
正如民间笑话情形相同。一方面有愚蠢无能的人,一方面也有狡狯的,趁此
使乖作弊,狂言里的大管家即是一例,对面也就是侯爷那一类了。我们说到
笑话,常有看不起的意思,其实是不对的,这是老百姓对于现实社会的讽刺,
对于权威的一种反抗。日本儒教的封建学者很慨叹后世的“下克上”的现象,
这在狂言里是表现得很明显的。
日本的民间故事与笑话后来演变成为“落语”,发达很早,狂言有好些
篇看来便是从此取材的。本书中所收的《三个残疾人》,《人变马》,《附
子》,《狐狸洞》,《骨皮》,《工东噹》以及《养老水》,可能都属于这
一类。狂言的特质是滑稽,但是这安排得很有工夫,不显得恶俗,特别很少
色情的成分。正当的民间文学是壮健的,这正是一个很好的例。
译者,一九五四年十二月。
□1955年
4月刊“人文”版《日本狂言选》,署名周启明
□未收入自编文集
日本狂言选后记
日本“狂言”有三派。大藏流起于大藏弥兵卫,其门下有山胁元宣,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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