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作人知堂书话_周作人【完结】(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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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佳作之一。

  永井荷风著《江户艺术论》第三篇论“浮世绘之山水画与江户名所”,以北

  斋广重二家为主,讲到北斋的这种绘本也有同样的批评:

  看此类绘本中最佳胜的《隅田川两岸一览》,可以窥知北斋夙长于写生之技,又其

  戏作者的观察亦甚为锐敏。而且在此时的北斋画中,后来大成时代所常使我们感到不满之

  支那画的感化未甚显著,是很可喜的事。如《富岳三十六景》及《诸国瀑布巡览》,其设

  色与布局均极佳妙,是足使北斋不朽的杰作。但其船舶其人物树木家屋屋瓦等不知怎地都

  令人感到支那风的情趣。例如东都骏河台之图,佃岛之图,或武州多摩州之图,一见觉得

  不像日本的样子。《隅田川两岸一览》却正相反,虽然其笔力有未能完全自在处,但其对

  于文化初年江户之忠实的写生颇能使我们如所期望地感触到都会的情调。

  又说明其图画的内容云:

  书共三卷,其画面恰如展开绘卷似地从上卷至下卷连续地将四时的隅田川两岸的风

  光收入一览。开卷第一出现的光景乃是高轮的天亮。孤寂地将斗篷裹身的马上旅人的后

  边,跟着戴了同样的笠的几个行人,互相前后地走过站着斟茶女郎的茶店门口。茶店的芦

  帘不知道有多少家地沿着海岸接连下去,成为半圆形,一望不断,远远地在港口的波上有

  一只带着正月的松枝装饰的大渔船,巍然地与晴空中的富士一同竖着他的帆樯。第二图里

  有戴头巾穿礼服的武士,市民,工头,带着小孩的妇女,穿花衫的姑娘,挑担的仆夫,都

  趁在一只渡船里,两个舟子腰间挂着大烟管袋,立在船的头尾用竹篙刺船,这就是佃之渡。

  要把二十几图的说明都抄过来,不但太长,也很不容易,现在就此截止,也

  总可以略见一斑了。

  我看了日本的浮世绘的复印本,总不免发生一种感慨,这回所见的是比

  较近于原本的木刻,所以更不禁有此感。为什么中国没有这种画的呢?去年

  我在东京文求堂主人田中君的家里见到原刻《十竹斋笺谱》,这是十分珍重

  的书,刻印确是精工,是木刻史上的好资料,但事实上总只是士大夫的玩意

  儿罢了。我不想说玩物丧志,只觉得这是少数人玩的。黑田源次编的《支那

  古板画图录》里的好些“姑苏板”的图画那确是民间的了,其位置与日本的

  浮世绘正相等,我们看这些雍正乾隆时代的作品觉得比近来的自然要好一

  点,可是内容还是不高明。这大都是吉语的画,如五子登科之类,或是戏文,

  其描画风俗景色的绝少。这一点与浮世绘很不相同。我们可以说姑苏板是十

  竹斋的通俗化,但压根儿同是士大夫思想,穷则画五子登科,达则画岁寒三

  友,其雅俗之分只是楼上与楼下耳。还有一件事,日本画家受了红毛的影响,

  北斋与广重便能那么应用,画出自己的画来,姑苏板画中也不少油画的痕迹,

  可是后来却并没有好结果,至今画台阶的大半还是往下歪斜的。此外关于古

  文拳法汤药大刀等事的兴废变迁,日本与中国都有很大的差异,说起来话长,

  所以现在暂且不来多说了。

  (十月十九日,在北平记)

  □1935年

  11月

  3日刊《大公报》,署名知堂

  □收入《苦竹杂记》

  我是猫

  我在东京的头两年,虽然在学日文,但是平常读的却多是英文书,因为

  那时还是英文比较方便,一方面对于日本的文学作品也还未甚了解。手头有

  几块钱的时候常去的地方不是东京堂而是中西屋,丸善自然更是可喜,不但

  书多而且态度很好,不比中西屋常有小伙计跟着监视。我读林译《说部丛书》

  的影响还是存在,一面又注意于所谓弱小民族的文学,此外俄法两国小说的

  英译本也想收罗,可是每月三十一元的留学费实在不能买书,所以往往象小

  孩走过耍货摊只好废然而返。一九○六至八年中间翻译过三部小说,现在印

  出的有英国哈葛得与安度阑二氏合著的《红星佚史》,有丁未二月的序,又

  匈加利育珂摩耳的《匈奴奇士录》,有戊申五月的序。这种书稿卖价至多两

  文钱一个字,但于我却不无小补,伽纳忒夫人译《屠介涅夫集》十五册以及

  勃兰特思博士的《波阑印象记》这些英书都是用这款买来的。还有一部译本

  是别一托尔斯泰的小说《银公爵》,改题《劲草》,是司各德式的很有趣味

  的历史小说,没有能卖掉,后来连原稿都弄丢了。戊申以后遂不再卖稿,虽

  然译还是译一点,也仍是译欧洲的作品,日本的东西没有一篇,到后来为《新

  青年》译小说才选了江马修的短篇《小小的一个人》,那已经是民国七八年

  的事情了。

  但是,日本报纸当然每天都看,像普通的学生们一样,总是《读卖》与

  《朝日》两种新闻,此外也买点文学杂志,这样地便与日本新文学也慢慢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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