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作人知堂书话_周作人【完结】(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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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字。其内容,卷一花历新裁,凡十二月,每月分占验事宜两项;卷二课花

  十八法,附花间日课,花园款设,花园自供三篇;卷三花木类考;卷四藤蔓

  类考;卷五花草类考;卷六禽兽鳞虫考附焉。讲起《花镜》自然令人想到湖

  上笠翁的《闲情偶寄》,其卷五种植部共五分七十则,文字思想均极清新,

  如竹柳诸篇都是很可喜的小品,其馀的读下去也总必有一二妙语散见篇中,

  可以解颐。这是关于花木的小论文,有对于自然与人事的巧妙的观察,有平

  明而新颖的表现,少年读之可以医治作文之笨,正如竹之医俗,虽然过量的

  服了也要成油滑的病症。至于《花镜》,文章也并不坏,如自序就写得颇有

  风致,其态度意趣大约因为时地的关系罢,与李笠翁也颇相像,但是这是另

  外一种书,勉强的举一个比喻,可以说是《齐民要术》之流罢?本来也可说

  是《本草纲目》之流,不过此乃讲园圃的,所以还以农家为近。他不像经学

  家的考名物,专坐在书斋里翻书,征引了一大堆到底仍旧不知道原物是什么。

  他把这些木本藤本草本的东西一一加以考察,疏状其形色,说明其喜恶宜忌,

  指点培植之法,我们读了未必足为写文字的帮助,但是会得种花木,他给我

  们以对于自然的爱好。我从十二三岁时见到《花镜》,到现在还很喜欢他,

  去年买了一部原刻本,虽然是极平常的书,我却很珍重他不下于现今所宝贵

  的明板禁书,因为这是我老朋友之一。我从这里认识了许多草木,都是极平

  常,在乡间极容易遇见,但是不登大雅之堂,在花园里便没有位置,在书史

  中也不被提及的。例如淡竹叶与紫花地丁,射干即胡蝶花,山踯躅即映山红,

  虎耳草即天荷叶,平地木即老勿大。这里想起昔时上祖坟的事,春天采映山

  红,冬天拔取老勿大,前几时检阅旧日记找出来的一节纪事可以抄在这里,

  时光绪己亥(一八九九)十月十六日也。

  午至乌石墓所,拔老勿大约三四十株。此越中俗名也,即平地木,

  以其不长故名。高仅二三寸,叶如栗,子鲜红可爱,过冬不调,乌石极

  多,他处亦有之。性喜阴,不宜肥,种之墙阴背日处则明岁极茂,或天

  竹下亦佳,须不见日而有雨露处为妙。

  这个记载显然受着《花镜》的影响,山头拔老勿大与田间拔“草紫”(即紫

  云英)原是上坟的常习,因为贪得总是人情,但拿了回来草紫的花玩过固然

  也就丢了,嫩叶也瀹食了,老勿大仍在盆里种得好好的,明年还要多结许多

  子,有五六个一串的,比在山时还要茂盛,而且琐琐的记述其习性,却是不

  佞所独,而与不读《花镜》的族人不相同者也。《花镜》卷三记平地木,寥

  寥数行,却亦有致:

  平地木高不盈尺,叶似桂,深绿色,夏初开粉红细花,结实似南天

  竹子,至冬大红,子下缀可观。其托根多在瓯兰之傍,虎茨之下,及岩

  壑幽深处。二三月分栽,乃点缀盆景必需之物也。

  即以此文论,何遽不及《南方草木状》或《北户录》耶?

  我初次见《花镜》是在一位族兄那里,后来承他以二百文卖给我,现在

  书已遗失,想起来是另一板本,与我所有者不同。他是一斋公的曾孙,杜煦

  序茹敦和《越言释》云:“周君一斋读而悦之,缩为巾箱本重梓单行,俾越

  人易于家置一编。”惜此本不可得,现在常见者也只有啸园重翻本罢了。章

  实斋《文史通义》板旧亦藏于其家,后由谭复堂斡旋移至杭州官书局,修补

  重印行世(见《复堂日记》),而李莼客日记中谓周某拟以章板刨去改刻时

  文,既于事实不合,且并缺乏常识矣。常闻有锯分石碑之传说,李君殆从这

  里想象出来的吧?

  (廿三年三月)

  □1934年

  4月

  2日刊《华北日报》,暑名岂明

  □收入《夜读抄》

  颜氏家训

  南北朝人的有些著作我颇喜欢。这所说的不是一篇篇的文章,原来只是

  史或子书,例如《世说新语》、《华阳国志》、《水经注》、《洛阳伽蓝记》、

  以及《颜氏家训》。其中特别又是《颜氏家训》最为我所珍重,因为这在文

  章以外还有作者的思想与态度都很可佩服。通行本二卷,我所有的有明颜嗣

  慎、吴惟明、郝之壁、程荣、黄嘉惠各刊本,清朱拭刊本,《四部丛刊》景

  印明冷宗元刊本,别有七卷本系从宋沈氏本出,今有知不足斋刊本,抱经堂

  注本,近年渭南严氏重刻本及石印本。注本最便读者,今有石印本尤易得。

  严氏将卢本补遗重校等散入各条注中,其意甚善,惜有误脱,不能比石印本

  更好也。

  据《四库书目提要》说,《颜氏家训》在唐志宋志里都列在儒家,“然

  其中《归心》等篇深明因果,不出当时好佛之习,又兼论字画音训,并考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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