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而已,内容并无什么近似处,这是该得说明一下的。
我不懂玄学,对于佛法与道学都不想容喙,语还只是平常说话,虽然上
下四旁的乱谈,却没有一个宗派,假如必须分类,那也只好归到杂家里去吧。
我最初颇想题作常谈,因为这说话如或有百一可取,那就为得其中的一点常
识,只可惜刘青园已有《常谈》四卷,李登斋有《常谈丛录》九卷,延荔浦
又有诗话曰《老生常谈》。已经有三缺一,便也不好意思再去凑数。这回固
然还是雷同,但名同而实异,无甚妨碍。
至于药草堂名本无甚意义,不过要说有也可以说得,盖此处不用别的名
称总有些缘故,即此说是意义亦可耳。数年前作《药草堂记》,曾说明未敢
妄拟神农,其意亦只是摊数种草药于案上,如草头郎中之所为,可是摆列点
药就是了,针砭却是不来的,这也值得说明。我于本草颇有兴趣,所以知道
些药料,把他们煎成一碗黑而苦的汤水时当然不愿领教,若是一样样的看来,
差不多是些植物标本,不但如此,还有些有味的东西,做在糖里的肉桂薄荷
不必说了,小时候还买生药来嚼了便吃,顶平常的是玉竹与甘草,这类味道
至今尚未忘却。吾语岂能有此等药味,但得平淡过去,不求为良药,故无须
苦口,吾乡人家夏日常用金银花夏枯草二味煎汤代茶,云可清暑,此正是常
谈的本色,其或庶几近之,亦是本怀也。
中华民国廿九年六月五日。
□1941年
5月刊“庸报社”初版本,署名周作人
□收入《药堂语录》
药堂语录后记
近数年来多读旧书,取其较易得,价亦较西书为稍廉耳,至其用处则不
甚庄严,大抵只以代博弈,或当作纸烟,聊以遣时日而已。余不能吸纸烟,
十几岁时曾买刀牌孔雀品海诸烟,努力学吸,历久终未学会,以至于今,殆
为天分所限耶。常见人家耽吸,若甚有滋味,心甚羡之而无可如何,则姑以
闲书代之,无可看时亦往往无聊赖,有似失瘾,故买书之费竟不能省,而其
费实或超过烟价,有时将与雪茄相比矣。
读一部书了,偶有一部分可喜,便已满足,有时觉得无味,亦不甚嫌憎,
对于古人何必苛求,但取其供我一时披读耳,古人云只图遮眼,我的意思亦
止如此。读过之后或有感想,常取片纸记其大概,久之积一二百则,有友人
办日报者索取补白,随时摘抄寄与,二三年来原稿垂尽矣。《庸报》社索去
者有四五十则,日前来信云拟搜集为一册,亦便答应。此种文字新陈两非,
不入时眼,印成书本亦少有人读,恐终辜负报社的好意。但是有一件事,可
以代作广告者,不佞虽未受五戒,生平不打诳语,称之曰语录,自信可无惭
愧者也。
中华民国三十年三月二十四日,知堂题记。
□1941年
5月刊“庸报社”初版本,署名周作人
□收入《药堂语录》
药味集序
鄙人学写为文章,四十馀年于兹矣。所写的文字,有应试之作,可不具
论,有论文批评,有随笔,皆是写意之作,有部分的可取,近来觉得较有兴
味者,乃是近于前人所作的笔记而已。其内容则种种不同,没有一定的界限。
孔子曰,吾少也贱,多能鄙事。鄙人岂敢高攀古人,不过少也贱则相同,
因之未能求得一家之学,多务杂览,遂成为学艺界中打杂的人,亦不得已也。
若言思想,确信是儒家的正宗。昔孔子诲子路,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是知也。鄙人向来服膺此训,以是于汉以后最佩服疾虚妄之王充,其次则明
李贽,清俞正燮,于二千年中得三人焉。
疾虚妄的对面是爱真实,鄙人窃愿致力于此,凡有所记述,必须为自己
所深知确信者,才敢着笔,此立言诚慎的态度,自信亦为儒家所必有者也。
因此如说此文章思想皆是国粹,或云现代化的中国固有精神,殆无不可。我
很怕说话有点近于夸大,便不足取,但是这里实在是很谦虚的说的,只因不
愿虚伪的谦逊,故或不免过于率直耳。
自丁丑至庚辰此四年中,陆续写有六十馀篇,兹因书局之需,择取其三
分之一,得二十一篇,公之于世,题名曰《药味集》。拙文貌似闲适,往往
误人,唯一二旧友知其苦味,废名昔日文中曾约略说及,近见日本友人议论
拙文,谓有时读之颇感苦闷,鄙人甚感其言。今以药味为题,不自讳言其苦,
若云有利于病,盖未必然,此处所选,亦本是以近于闲适之文为多也。
中华民国三十一年一月二十四日,作者自序于知堂。
□1942年
7月刊《古今》5期,署名周作人
□收入《药味集》
一蒉轩笔记序
一蒉轩者,书斋名,小时候常闻先君说及,盖是曾祖八山公所居,与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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