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老板曾经在两个场合亲耳听到毛泽东讲,把某些省委书记接到北京来。江华、江渭清、谭启龙等人先后接来了,惟独上海的陈丕显没来。
张春桥怔了一下。谭老板的脾气,他是知道一些的。但现在的张春桥,已经不是前几年的张春桥了。他不冷不热地回答:“群众不答应啊!”
谭震林的火气不打一处来。最近,他经常听到有人把事情往“群众”头上推,动不动就是说群众不同意。他朝张春桥吼起来:“什么群众!群众!老是群众,还有党的领导哩!不要党的领导,一天到晚,老是群众自己解放自己,自己教育自己,自己搞革命。这是什么东西?这是形而上学!”张春桥一伙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镇住了。而陈毅、李先念、余秋里等同志暗暗为谭老板叫好。
见张春桥不说话,谭震林更来气。几乎指着他的鼻子说:“你们的目的,就是要整掉老干部。你们把老干部一个一个打光,把老干部都打光!”
谭震林把目光转向在座的老战友,说:“40年的革命,落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老同志的目光,给了谭震林更足的勇气和力量。他把自己的愤懑,一股脑往外倒:
“黑五类有人讲话,高干子弟怎么没人说话!高干子弟统统挨整,见高干子弟就揪,这不是反动血统论是什么?这是用反动的血统论来反对反动的血统论。这不是形而上学吗!蒯大富是什么东西?就是个反革命!搞了个百丑图。这些家伙,就是要把老干部统统打倒!”
这还不够,谭震林是65岁的人,经历了中国共产党历史上的种种风雨,见到过党内多次重大斗争。他把心窝子里的话都掏了出来:“这一次,是历史上斗争最残酷的一次。超过历史上任何一次!”
谭震林说出这话的时候,他不是没有考虑到后果的。他把矛头指向了毛泽东亲自发动和领导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
他义愤填膺地说:“捕鱼问题,连续逼我4次。说政治上造成很大的影响,经济上造成很大的损失。江青要把我整成反革命,就是当着我的面讲的!”
他指名道姓责骂起江青来,使会议室气氛更加紧张。
谢富治也许是为了缓和一下紧张空气,也许是为了给江青辩护,朝谭震林摆摆手,说:“江青同志、中央文革小组的同志,都多次保过谭震林同志,并没有说你是反革命。”
谭震林不吃这一套,手拍着座椅,说:“我不要她保!我是为党工作,不是为她一个人工作!”
当时,如果有江青出面保谁,谁自然就有了一顶保护伞。谭震林却坚决不要。在场的陈伯达、王力等人都对谭震林的态度表示“义愤”,叽叽咕咕,也没敢大声说。
谭震林越说越来气,他站起来,拿了大衣说:“让你们这些人干吧,我不干了!”
他跨出一步,又回过头来说:“砍脑袋,坐监牢,开除党籍,也要斗争到底!”
他边说边往外走。政治局常委的大碰头会就要出现有人愤然退席的局面。
人微言轻,会议召集人周恩来,当然知道这件事情的后果,他深知这其中的利害,他不能让谭震林这样离开会场。
周恩来站起身,很严厉地说:“谭震林同志,你回来!”
陈毅元帅也劝他:“谭老板,不要走,要留在里面斗争!”
看着几位老战友,谭震林似乎明白了什么。陈老总说得有道理,是要留在里面斗争啊!他放下了皮包。
陈毅元帅借题发挥,讲了一段也相当厉害的话:
“这些家伙上台(指蒯大富之类),就是要搞修正主义。”
说到此处,他望了周恩来总理一眼。总理的脸色很严肃,紧抿的嘴角好像在说:陈老总,你不要再说下去了!
陈毅的脾气,在一定的程度上和谭震林有相似的地方,说起话来,一发而不可收。他又把“文化大革命”和延安整风扯到了一起,意思很明确,就是对整风运动中极“左”的做法不满。他对周恩来说:“总理在延安时不是挨整的吗?”
周恩来说:“我应该检讨,当时是整得对的嘛。”
陈毅又转向康生,说:“康生同志也被整。”
康生眼镜后面的眼珠子一转,说:“当时我是总学委主任,我不是挨整的。当时我是批评过总理的。”
康生可谓旗帜鲜明,给陈毅一个“下不来台”。
陈毅不管他是什么态度,依旧按照自己的思路往下说:“历史将证明到底谁是反对毛主席的。以后还要看,还会证明。斯大林不是把班交给了赫鲁晓夫,搞修正主义吗?”
周恩来接过话茬,说:“所以才搞文化大革命嘛!……”
余秋里站了起来,他说:“这样对待老干部,怎么行!计委不给我道歉,我就不去检讨!”
谢富治说:“你们不要这样讲,文化革命小组的同志,经常讲谭老板的好话,这我们都是听到的。”
李先念抢白他一句:“你不要在这里和稀泥!”
阵垒已经十分分明,要么东风压倒西风,要么西风压倒东风,此时已经没有调和的余地了。
李先念操着浓重的湖北腔,指责“中央文革”:“现在是全国范围的大逼供信。中学生组织的‘联动’,怎么是反动组织呢?都是十几岁的娃娃!”
52书库推荐浏览: 董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