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待你好。
朱朱和我 廿八夜
第[042]封 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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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如:
William Davies说的:
What is this life,if, full of care,
We have no time to stand and stare?(1)
如果我向上帝祈求,我将说,给我充分的悠暇吧!看云的悠暇,听雨的悠暇,赤脚在椅背上打盹的悠暇,做诗、谈恋爱、自寻烦恼的悠暇,或者就是全无思虑的,在一两点钟内给朋友写一封无所不谈的随笔的信的悠暇。然而我的心是那么空虚又那么惶惑,那么寂寞又那么懒。实在我有许多偶然触及的思想,一些偶然忆起的琐事,我闷得很,我很需要告诉你,然而总似乎没有气力把这些搬到纸上。给你写信是乐事也是苦事,我也说不出我是如何思念你。
生涯是全然的无望。
第[043]封 气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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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贝:
我倦眼朦胧地给你写信,现在是下午四点三十三分。昨夜看小说看到二点多,今天倦得想死。我不想骂你,第一因为我倦;第二因为你叫我不要骂你;第三因为我并不比你好,不配骂你;第四即使我不倦,即使你叫我骂你,即使我配骂你,我也不愿意骂你,因为你是宝贝。
为什么我不会欢喜你向我饶舌呢?你自己懒得动笔,莫要推在我身上,我不要你那样体谅我。我多希望你一天到晚在我耳朵边咭咭呱呱,那么我永远不会神经衰弱。只要你不嫌吃力,一天对我讲四十八个钟点的话我都不会厌倦。
越是想你,越没有梦,福薄缘悭,一至于此!昨夜好容易到将醒来时才梦见接到你一封薄如蝉翼的信,还来不及拆开看时已经醒了,这种梦简直不值一个大(2)。
我只盼望星期,我愿意什么事都不做,只是玩,吃东西,活着一点不快乐。
等到再看见你时,我又老了一百岁了。作算我再能看见你三十次,作算每次都是整整的一天,作算我们还有三十年好活,那么我还有10927.5天不看见你,30天看见你,这比例叫人气馁。
第[044]封 呈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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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友:
诗一首呈教。
下星期尾我来看你,你允不允许我?本星期尾要回家去。
不用再告诉你我是多么想你。做人是整个儿的无聊,也不知你把日子怎样挨过去。
我待你好,待你好,你好,好。
太保阿书
第[045]封 渴念(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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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却快,现在三点半钟了。好友!我对你只有感激的欢慰和祝福的诚挚。几天的期望,换得一整天相聚的愉快,虽而今遗留给我的只是无穷的怅惘,我已十分满足。我不欲再留恋于此,已定坐七点十五分快车一个人悄悄地离校。我知道这次我不该来,在外边轻易引不起任何的伤感,一到此便轻轻拨起了无可如何的恋旧之思。这是我自寻烦恼,你不用为我不安(老鼠爬到身上来)。这环境于我不适,我宁愿回到嚣尘的沪上。望就给信我。(老鼠爬到头上)
我不能眷怀已往的陈骸,只寄希望于将来,总有一天,生活会对于我不复是难堪的drudgery(4)。我十分弱,但我有求强的意志。寂寞常是啮着我,唯你能给我感奋,永远不能忘记你!
不多写,你会明白我。放假后过沪时,我从今天起再开始渴念着见你一次。现在我走了,我握你的手!
朱 二日晨四时
第[046]封 将来(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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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
你把我杀了吧,我越变越不好了。
我想不出你将来会变得怎样,但很知道我自己将来会变得怎样,当我看见一个眼睛似乎很贪馋,走路东张西望,时常踩在人家脚上,嘴里似乎喃喃自语的老头子,我就认识,这就是我。
今天幸亏天气好——不热,有些雨,否则我一定已经死了,最近的将来我一定要生几天病,因为好久不病了。
要是世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多么好,我一定要把你欺负得哭不出来。
俚词四首(借用张荃女史诗韵)
水面花飘水面舟 猖狂一辈少年游 宁教飞花随水去 莫令插向老人头
美人汗与花香融 且敞罗衫纳野风 春去春来都不管 好酒能驻朱颜红
恼杀枝头间关禽 恼杀一院春光深 敲碎一树桃李花 莫教历落乱侬心
陌上花儿缓缓开 天涯游子迟迟回 只愁来早去亦早 不如日日盼伊来
我爱宋清如,因为她是那么好。比她更好的人,古时候没有,以后也不会有,现在绝对再找不到,我甘心被她吃瘪。
我吃力得很,祝你非常好,许我和你偎一偎脸颊。
无赖 星期日
第[047]封 拮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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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人,
我想你昨天并没回家,因为这里不下雨,天气凉爽,正宜游玩。
今日仍无薪水发下,颇感恐慌,前代定《建筑月刊》之钱,请即寄下(定单早寄在栏杆桥,有没有看见?)。否则我将不写信给你了,不是因为不待你好,而是因为没有邮票。
好像夏天已过去了的样子。我今天早上不曾吃粥,因为粥菜恶劣极了,一碟臭乳腐,一碟干菜,真难为情得很。
我待你好。
和尚 六日上午
第[048]封 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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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如贤弟:
昨天夜里看Booth Tarkington(6)的《十七岁》,看到第二百页的时候,已经倦得了不得,勉强再看了三四十页,不觉昏昏睡去,做了许多乱梦,其中有一个梦五彩缤纷,鲜丽夺目(你有没有做过五彩的梦?),迨到睡醒,忽然看见电灯尚未扭熄,大吃一惊,如果给居停看见了,又要痛心电费。一看表已快五点钟,熄了灯,天也已亮,于是把《十七岁》看完,再睡下去,梦魇了起来,照例是身子压得不能动弹,心里知道在梦魇,努力想挣扎醒来,似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半身抬起,其实仍旧是躺在床上那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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