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生豪情书全集_朱生豪/宋清如【完结】(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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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年的宋清如回忆着与朱生豪生前的点点滴滴,她从来没有真正离开过这些书信,沉浸在对往事的点滴回忆中,苦涩也变成了甘醇。

  第[153]封 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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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如:

  真的是满城风雨,外面冷得令人发抖,雨不单是从天上落下来,还要从地面上刮起来,全身淋湿在雨中(伞当然是撑着的),风可以把你吹倒,真令人兴奋。回到斗室中,那么温暖!无月的中秋是可爱的。

  ——昨夜

  今天大家嚷冷,有人夹袍带草帽,有人夏布长衫内罩绒线背心,无奇不有。冷我是欢迎的(你当然也赞成),可是这一下太突然,多多珍重玉体吧。

  秋是最可爱的季节,因为她是最清醒的季节,无论春夏冬,都能令人作睡眠的联想,惟秋是清醒的。

  我怕一切人,我顶怕你,我可不怕我自己,我高兴的时候,我爱爱他,我不高兴的时候,我虐待虐待他,有时完全把他当做一个不相干的人,他发痴,他被你吃瘪,都不关我事。

  昨夜又做梦,你不了解我,我伤心。滑稽总归是滑稽,了解这两字的意义我就不了解,我也从不想了解我,我也不曾了解你。

  祝我的爱人好。

  吃笔的家伙——今天

  第[154]封 月饼(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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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婆婆:

  今天有没有进城去呢?我不出去,很寂寞,很无聊。想着要吃月饼,买了一个“蚝黄夜月”,一个“蛋黄莲蓉”,吃到把胃口吃倒为止,现在还剩着一些些儿。无论吃什么东西,总归不快活。我想婆婆,婆婆一定不想我。

  现在我倦得想睡,不写了。你说过几时带我到月亮里去,几时去呢?你要是忘记了,我不依。你讲我一个故事听好吗?

  祝你老人家万福全安。

  珠儿 十五夜

  昨夜睡得烂极了,几乎要死。今天下雨。

  婆婆上学去,要听先生话,不然打手心。

  第[155]封 幼稚(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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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对于一切的意见,都脱不了幼稚两个字,想起来要脸孔红。

  世上最傻不过的人就是母亲(这又是一个意见),要是我做女人生了一个儿子(或女儿),我一定不高兴爱他。

  天晴使人不快活,因为又要烦闷。

  你如肯做我干女儿,我一定把你掌上珠样看待,肯不肯呢?

  今天早上跑出来,看见厂屋顶下半旗,想了一想,才知道今天是九一八。其实这种仪式也不过空感慨一下,毫无用处。

  活着无趣味,一点点使自己满足的事都没有,而就此死了,又不能甘心。

  想来想去只觉得你比我更可怜。

  我每星期中星期日除外,总有两天很兴奋,两天很安静,其余两天,则怨天尤人。出太阳的日子心里常气闷,落雨天有时很难过,刮风则最快活。

  我想我唯一要训练自己的,便是“如果世上没有你这样一个人,怎样我也能活下去”的方法,因为不然的话,我只好每天躺在床上流着泪想你,再不用想做事情了。

  我很渴想着做一个幸福的梦,一个和你在一块儿亲爱地生活着的梦,然而无论在现实生活中或想像里,都不曾有过这种经验,因此我再没有得到这样一个梦的希望。

  四年前的昨天,我送一个朋友回苏州去,四年前的前天,我们在满觉陇,但没有桂花,正如四年后的你一样起了落寞之感。四年前的明天午后,王守伟在都克堂大声疾呼,痛哭陈词(3),现在,不知他在活动些什么滑稽顽意儿。四年前,世界上还不曾有你,也可以说,还不曾有我。

  第[156]封 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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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夜读莎士比亚,翻到的是Titus Andronicus(4),这是莎翁悲剧中最残酷的一本,这故事是《莎氏乐府本事》上所没有的,因此可以讲一讲。

  Titus A.是罗马大将,出征Goth(5)人,凯旋回来,他有好许多儿子,都在各次的战役中阵亡,生还者仅四人耳。是时也,罗马皇帝新丧,二子Saturninus和Bassianus争夺皇位,因为Titus功高望重,请他决定谁应为皇,他因为Saturninus是长子,就宣布他是罗马皇帝,后者感激之余,要求娶他的女儿Lavinia为后,可是当Titus献上俘虏的时候,Saturninus一见了被俘的Goth王后Tamora,便着了迷了。Lavinia,Titus的女儿,原来是皇弟Bassianus的恋人,后者看见Titus把她许嫁给他的哥哥,便当众宣布她应属于他,而把她夺走了。Titus大为气愤,想去追夺回来,但他的儿子们都同情于这一对恋人,而拦阻他们父亲的追赶,老头子因为自己的儿子也背叛他,便把一个儿子杀了。

  Saturninus皇位已到手,便翻了脸,说不要Lavinia了,并辱骂Titus,宣布以被俘的Goth王后Tamora为自己的皇后,后者是一个淫毒险恶的妇人,因为Titus曾杀她的长子以祭他的阵亡诸子,怀恨在心,佯劝Saturninus宽恕他,表面上言归于好,而暗中计划她仇家之颠覆。

  一切的阴谋都由Tamora和她的情人Aaron,一个奸恶的黑人,计划发动着。大婚的次日,Titus请皇帝和Bassianus诸人出猎,Tamora乘机和她的黑人在林中幽会,被Bassianus和Lavinia所撞见,把她冷嘲热骂了一阵,而Aaron却溜了出去叫Tamora的二子来救他们的母亲,Tamora看见了她的儿子,便说那两人把她诱到这座冷僻无人的荒林里来谋杀她,二子听说便把Bassianus杀了,Lavinia则因为他们早已垂涎她的美色,被二人拖去强奸,那母亲对她的儿子们说:“你们越把她干得痛快我越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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