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民国_郭娟【完结】(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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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太太,指朱安。二太太,即周作人的日本太太,曾经使鲁迅、周作人兄弟失和的那位。是她向朱安报的信儿,替朱安抱不平,鼓动朱安多多地花鲁迅的钱。几年后鲁迅再次回京探母时,还在给许广平信中耿耿于怀地追记过。

  这段“闲文”后来在《两地书》中是被鲁迅删去的。闲文不闲,生动地传达了当时朱安的心情与反应!从“很气忿”,借“梦”来探求消息的真假,更可能是向婆婆求救,却遭遇了婆婆的反试探,于是颓然惨淡地说“已经知道”——一个旧式妇女还能怎么样?毕竟胡适的太太江冬秀是个例外——当初她闻听胡适闹绯闻,当即扬言,如果胡适胆敢自由,她就先杀儿子后上吊;果然就吓住了胡圣人。

  鲁迅又接着写道——

  ……我因以小白象之事告知令弟,她并不以为奇,说,这是也在意中的。午前,我就告知母亲,说八月间,我们要有小白象了。她很高兴,说,我想也应该有了,因为这屋子里,早应该有小孩子走来走去。这种“应该”的理由,和我们是另一种思想,但小白象之出现,则可见世界上已以为当然矣。

  大约是林语堂曾经盛赞鲁迅之于中国的宝贵就像稀有的白象一样,许广平有时就戏称鲁迅为白象。而小白象指的是他们即将出生的孩子。对于与许广平的结合,鲁迅曾经很有顾虑,怕因婚变有损名望而妨碍他的工作——他的文章对于中国的好的影响力。也怕委屈了新女性许广平。因此很纠结、痛苦了一阵子。虽然在许广平的勇敢与牺牲的鼓励下做了决定,但内心深处还是有焦虑的。这次还家,是他与许广平的新关系第一次面对母亲、朱安。母亲的态度让鲁迅很高兴,老人早就盼着孙子了;而朱安也没有搞出什么激烈举动,这局面着实让鲁迅放心了。而令弟——许广平的女师大同学、认识鲁迅比许广平早、与鲁迅全家混得很熟、在鲁迅日记中出现两百次、与鲁迅通信两百封、鲁迅离京后一度住在鲁迅家里、替鲁迅处理信件照看藏书甚至管理京中家里的账目——这位堪称鲁迅亲密女友的许羡苏小姐,据已故鲁迅研究家马蹄疾先生的考证,似乎也是爱着鲁迅的。那么,上面那两段“闲文”简直就像简·奥斯汀小说中的情节了,那种不失态的、不动声色的试探——许小姐用朱安试探鲁母的故事试探鲁迅。而鲁迅一定是非常信任许羡苏的,他将怀揣的秘密第一个告诉了她,然后才告诉母亲。而对韦从芜等关系较近的文学青年,还只告知两人已在上海同居,“小白象”之事却“秘而不宣”呢。可见许羡苏与鲁迅关系之近。

  1926年鲁迅在厦门,与在广州的许广平天天交驰“两地书”。许广平给他织了一件毛背心,鲁迅乐坏了,在信上说,穿着它可以过冬了。惹得许广平嗔他“傻子”。但鲁迅并没告诉许广平,就在同一时间段,他还收到了许羡苏从北京寄来的绒线衣两件、十滴水一瓶,这事鲁迅记在日记里。1927年鲁迅、许广平已经在上海同居,许羡苏还又寄围巾又织背心的——可能当时南北战争消息不畅,她还不知道鲁迅生活的变化吧——但当时鲁迅与她还是通着信的,鲁迅在信中没有告诉她,她在信中也没问过。而当时京中关于鲁迅与许广平的流言,许羡苏不会听不到。也许她不相信,也不想问。

  我的更八卦的推测是:以鲁迅文学家的敏感,他未必不知道许羡苏的心意;而他更在意许广平对于令弟的在意——怎会不在意?即便许广平不在意,鲁迅也觉得应该有所交代。他把那试探的试探写给许广平,是想告诉她:令弟的反应也是很正常的,只淡淡一句:“这是也在意中的。”

  所以这一次北上,鲁迅是很欣欣然的。因为大家似乎都接受了他和许广平的关系,“世界已以为当然矣”。

  在21日信中他写道——

  看现在的情形,我们的前途似乎毫无障碍,但即使有,我也决计要同小刺猬跨过它而前进的,绝不畏缩。

  这一段海誓山盟,也与其他较隐私的文字以及令弟、某太太、二太太等名字,被鲁迅删去了。

  所以,拿鲁迅的原信与加工过的《两地书》对照着看,是有点意思的。最近,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鲁迅家书》,里面就包括了鲁迅致许广平的原信;还收有鲁迅给母亲、二弟的许多信。

  《鲁迅家书》看点一:原汁原味的鲁迅家书直接集中出版了。

  《鲁迅家书》看点二:作为五四反传统主将,鲁迅反礼教吃人,最厌恶“二十四孝”,但他对母亲却足称“孝子”。

  《鲁迅家书》看点三:鲁迅与弟弟周作人,在还没有因家务事闹翻之前,一道从事文学创作、翻译,一起参加活动,一起面对世界、建立功名。

  《鲁迅家书》看点四:鲁迅给本家亲戚的几封信也收了。

  《鲁迅家书》看点五:信的注释比较详尽到位,是在最新版《鲁迅全集》的注释基础上,根据家书的特点有针对性地注释。

  读鲁迅家书,看爱情中、亲情中的鲁迅,看伟人鲁迅的另一面:孝子鲁迅,长兄鲁迅,恋人鲁迅,老公鲁迅,父亲鲁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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