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正的受伤事件是一个傍晚六点。我妈妈去菜地摘菜。那时她在城市郊区,一片建筑工地上开垦了片菜地。难得那天我放学回来了,妈妈也竟然不嫌我麻烦把我带去了。我就在那天空旷的荒地上跑啊跳啊。看城市的黄昏,那些落日,残云,看那些半身高的草丛,我一个人玩着捉迷藏的游戏,在草丛中若隐若现。就在我玩得欢快时,我脚心一阵剧痛。我一看,我的鞋被那些废弃木板上的长钉穿破了,而且钉子直挺挺的穿进了我脚底。我顿时大叫起来,哭,妈妈闻声而至,先给我两巴掌,然后搂着我的肩膀让我一拐一瘸地走回家。
我心里着急,却不难过,心想我怎么也可以缠上创可贴了吧。结果爸爸一看我满是鲜血的脚心,把火柴头的火药塞到伤口,然后用火柴一点,嗖一声,我吓得眼都发白了,一阵青烟过后,爸爸说我的脚没事了,至少不会破伤风。我有点难过,我竟然没看到创可贴。
这些就是我对创可贴的第一个印象。关于我对创可贴的另一个印象。是关于你的。
你还记得YUKI么。那个女孩子。我一年级和二年级和她很好,虽然她和我一起竞争过班长,但我们私下都很好。学校教学楼旁边有个矮草丛,我们放学总会一起拉着手去那个矮草丛里说悄悄话。草丛很严密,外面看不进去,而里面却可以看清楚外面。我们就在里面说悄悄话,说的内容,大概也忘记了。我们当时总是很激动,偷窥的快感在我们心中弥漫。我们像兔子似的,狡猾而生猛。
YUKI当时爸爸妈妈离婚了。她爸爸每天就在我们昨天买蛋挞对面的一个五金店门口溜达。他喜欢下象棋,每天就拿着烟在和一群老男人下象棋。我其实并不知道那是YUKI的爸爸。只不过,有次,发成绩单,YUKI把成绩单拿给他,我便知道了。YUKI妈妈很漂亮,很年轻,虽然YUKI说她和她爸爸是同年的。YUKI和爷爷奶奶生活。
记得我和YUKI老说你的坏话。那时候。我们总说你眉毛有点浓,有点粗,像土匪。我们有时看着你笑,你却不明白我们,你被我们糊弄一次又一次,那感觉好极了。那时,我们教学楼楼下有两块水泥做的乒乓球台。它们靠得很近。我们当年最喜欢玩的游戏叫“鲨鱼摸脚”。大概是五个人,石头剪刀布,输了的人在下面。而赢的人在乒乓球台上。下面的人要用手来摸到台上的人的脚才行。台上的人可以在两块乒乓球台间跳来跳去。
那天,我们三个还有一个男生一起玩。我们三个都是人,另外那个男人做鲨鱼,他在下面摸我们的脚。YUKI那天很兴奋的。但不知道是下过雨台很滑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你和YUKI从这个乒乓球台跳到对面那个时,她摔了一跤。我看到她丝袜已经破了,膝盖磨损了一团,血从破裂的伤口渗露出来。YUKI忍不住哭了。我看着她伤口上的小沙石,背起她就走。
你跟在我们后面。我有点生气,大骂都是你把她推倒的。我头也不回背着YUKI往她家走。她家没有人,我拿钥匙帮她开门。我把她丝袜解下来时,你竟然出现了。我用清水洗过她伤口时,你突然对我说,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我有创可贴。你说完,看我没回答,就蹲在地上给YUKI粘起创可贴来。我当时觉得你实在太伟大了,你竟然有创可贴。我当时笑笑,原谅了你一切。可你这个笨蛋,竟然问了最不该问的话,你问YUKI,你和爷爷奶奶一起住啊?你爸爸呢?你妈妈呢?我当时好不容易对你有点好感,一下子我又不得不鄙视你起来。我真的想打你一顿。YUKI那天一直不说话一直不说话。
也许真因为那个事情,我和你平静的说完YUKI家里一切时,你这小子才对她越发产生好感吧。说实话,我当时也还真希望你和她在一起。于是我的初中和高中就和YUKI无关。我知道YUKI在你身边,她一定好好的。不过可能你都忘记了小时候的事情了吧。你初中没喜欢过任何女生。高中喜欢上一个比你小一届的师妹。当YUKI对你有好感的时候,你已经心不在焉。你最多陪她一起在篮球场上发发呆,在看台上坐一夜。早晨一起去喝豆浆。大概你和她之间就应该这样吧。只是我一个人在多心。哎,那时,你给她粘创可贴的样子多认真,那些细心的小心翼翼总会让人无法挑剔。你只有两个创可贴,不多不少,刚好在YUKI膝盖来了个小叉叉。
所以,现在,你看到我写的文字,大概知道我们昨天逛街时,我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去问你,你回来后有没有看到YUKI啊。我真不知道她,她妈妈,她爸爸,现在怎样了,断断续续那么几年,仿佛谁与谁都忽略了慰问。我有点小失败。
明天你就要回北京了。意味着你的假期结束。两星期后,我也要回去了。北京是我们长大了的世界,不想这个城市。我每次回来这里,感觉都像回到了童梦里。我现在已经有点零花钱了,可以给自己准备创可贴。可以自己t舔舐自己的伤口。但无论怎样,想起以前,很小很小的时候,因为害怕别人伤害,而希望自己伤害自己,以便获取别人的同情与怜悯。我不禁有点心疼当时的自己。
《葵花朵朵》 豌 豆
豌豆
这几天的雷声让我回归到了春天。春天的时候,你和我并不认识。春天过后,我开始给你呢喃细语,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你一定记得我给你说过轮回的故事。或者应该说是小孩子潜意识里那些没有消失的影像。他们喝过的孟婆汤是劣质的,所以他们依稀有幻觉。你会不会在说了某句话,或者做完某件事后,感觉自己曾经不知在哪里已经说过这句话,做过这件事。同样的一句话,同样的一件事。听起来似乎有点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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