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为此特别注意过林戈一阵儿,这只是个平凡的男孩,喜欢红色的球衣,整天抱着个篮球,长腿长胳膊,站着坐着都是挺拔的腰,说话很冲,笑起来惊天动地,没心没肺。
他怎么值得?蛋糕事件之后,她以为芸姐会明白。
芸姐沉静了一段,天天下午去阅览室,她特意跑去陪。
夏天的黄昏依然明亮,她从一本杂志抬起头,却见芸姐痴了似的望着窗外,她顺着芸姐的视线,那个位置,那个角度,多么煞费苦心,正好完整地看到篮球场,篮球场上许多人,但芸姐眼里,只有那个穿红球衣的。
6
她到海大报到那天,芸姐来接她。
芸姐清减不少,有点儿惫懒的神态。在她面前却还是大包大揽的威风,拉过箱子,又把背包也抢了,风风火火地前面走。
“芸姐你好歹让我拿点儿嘛!”她不好意思地追过去。
“走吧,走吧,小孩子家的有什么力气。”芸姐不回头。
“我还小啊,我比你高了,你的衣裳我都穿不下了!”她半是娇嗔地叫。
芸姐回头看她,静了一下,笑了笑,“真的呀,鸣鸣长成大姑娘了。”
芸姐轻轻拉拉她的裙子,“新买的?”
她嗯了一声,有小小的不自在。
“还行啊。”芸姐淡淡地笑笑,继续往前走。
“要不我找个男生来帮忙,箱子挺沉的。”她跟在后面建议,突然看见对面有个穿红色球衣的男生挎着个背囊,正对身边的女孩笑得山响。
“咦?那不是林戈吗,叫他来帮忙吧!”她兴奋地叫。
芸姐目不斜视地加快步子,“用得着吗,你就那么小看我弄不了这四两行李?”
她不敢再嚷,乖乖地走在后面。
芸姐真的一眼都不看林戈,怎么了,据她所知,芸姐一直没断过给他写信送礼物,只不知道是否留下名字。
然而她知道林戈影响了芸姐的心情,一路上,芸姐都不说话。
是她先受不了,“为什么不告诉他?”
“什么?”
“告诉他你喜欢他,多少年了!”
“你疯什么?”
“你干吗要装呢,你所有的不快乐都是因为他!”说这话时,她是有些动气了。
芸姐垂下眼,“你疯什么,没看见他有女朋友了吗?”
“有女朋友又怎么样!有女朋友也不能放过他!”她不服气。
芸姐已经走了,一个人的背影在蓊郁的树荫里,多少有点儿落寞。
要找他实在很容易,篮球场,红球衣。
她怀着一腔义愤来的时候,球赛已经结束了,人也散得差不多了。
林戈坐在水泥围栏上,球衣湿透了,向上卷起半截,他正仰着头喝水,痛快淋漓的样子。
她恨他这么自在,弯腰抓起个篮球,狠狠地往他背上撞去。
林戈蒙了,猛呛了口水,他站起转身,边咳嗽边找凶手,这时,他看见她。
以前也许很多次他们曾擦肩而过,眼光无目的地从彼此脸上掠过,经年印象模糊,他从未这样近地、这样仔细地看见她。
夕阳西下,柔和的金色绕着女孩背光的轮廓,她穿着浅色的裙子,面貌清丽如新浴,尽管她生着气,抿着嘴,尽管她的拳头攥着,好像要打人。
他蒙了,蒙得结巴起来,“你……你……打我……”
她不客气地回道:“我就打你了!”
他好像愧怍了,“你打我……我都不认识你。”
他的队友嘻嘻哈哈围上来,这幕插曲实在好看。
“今晚八点电教楼320教室,你来我告诉你干吗打你!”她神色冷凝地扬长而去。
7
那怎么能算是勾引呢?
很久之后她寻思前后,还是不服气。
他比她早到,坐在第一排,教室里的空座位,和他一起等待。
她刚洗了澡,头发还湿着,濡黑的头发,皎洁的额,她不是不知道自己那晚有多美丽。
她姿态骄傲地走上讲台,居高临下地,宣判他的罪恶。
“你每个生日都收到信和礼物,你知道是谁送的吗?”
他不语。
“你把人家的信大声读出来,把人家做的蛋糕摔碎了,你有没有人性?”
他还是没话。
“你算什么,值得人家那样死心塌地,本来人家的成绩可以上北大,就是因为你才到了这儿,你懂得人家的牺牲吗?”
他只看着她。
“不懂得珍惜真正的爱,不懂得感情,你的素质真是太低了!”她准备了许多话,眼下却被他盯得发慌,想不起来了。
“那你为什么打我?”他不露声色地问。
“看看你是不是没反应的木头!”
“结果呢?”他笑笑。
她词穷了,眼睁睁地看着他站起来,挺拔得如一棵树,慢慢地走近,即使她站在讲台上,他还是要比她高。
“结果证明我不是木头,我会疼,对吗?”他笑着,很温柔,勾着食指轻轻地擦擦她鼻子的汗珠,她竟然舍不得躲开。
“你对不起芸姐,芸姐喜欢你多少年了!”她无力地呼喊着。
“我会非常感激芸的。”他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晃晃悠悠地出门去,“是她吧,是她才让我认识了你。”
然后轮到她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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