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包里的手机响起来。
我没有接。他就站在我前方二十多步远的地方。我直接朝他走去,在电话断开之前,我就能走到他的身边。也许,当我走到他的身边的时候,他还能够听到我包里手机的铃声。
我要先开口跟他说话,初次见面就"将他一军",稳稳地占据上风。
"你是廷生吗?"我站在他的左侧,笑着问他。
他慌忙抬起头来,满脸通红地点点头。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几岁。不像是研究生,倒像是本科低年级的学生。
我们的眼睛相互凝视了几秒钟,我们似乎有一种多年不见的老朋友终于见面了的惊喜。而我们却是第一次见面。
我们一起走进校门。这是北大的主干道,两边古老的楼房被夜色勾勒出飞檐斗角。树枝与屋檐融合在一起。我们就像是行走在另一个时代。
他一边走一边问我:"你想吃什么菜?学校里有各种风味的餐厅,有韩国菜,有川菜,有北京烤鸭,也有你们那里的淮扬菜……"他真有趣,刚一见面,原来想了许久的那些客套话都忘记了,说起吃什么菜来却头头是道。
我想,他是一介书生,没有什么收入,我哪里会让他破费呢?他请我吃一顿饭,可能就少了几本书。这对他可是一个大大的损失。于是,我对他说,就去学生餐厅,随便吃点什么都行。再说,离开学校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进过学生食堂,我倒想进去重温当年做学生时候的感觉,也想比较一下北大的伙食跟我们学校相比孰优孰劣。
我们边聊边走,他给我介绍道路两侧的建筑。建筑有新有旧,新修的房子总是比不上老房子。新房子粗糙而漫不经心,老房子精致而韵味无穷。从这些建筑中我就能感觉到,这一个世纪以来,我们的审美能力大大地退化了,我们的精神生活的质量也大大地退化了。
很快,我们到了一家餐厅。正是校园里学生们就餐的时刻,远远地就听见里面鼎沸的人声。我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大学时代,顿时对这个没有多少装修的学生餐厅感到十分的亲切。
我们在二楼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与一楼的喧嚣相比,二楼显得安静一些。
他把菜单递给我,让我点菜。看得出来,他是那种很少跟女孩接触的男生。这种男生,一在女孩身边,立刻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这时,我真是又冷又饿,赶紧点了三个菜,并要了米饭。我发现他在偷偷地观察我。我的样子不算难看吧?我心里暗自发笑,虽然有一点害羞,却暗暗让自己稳住。
我今天食欲很好,不知是由于拔牙之后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菜,还是"家园"餐厅的饭菜真的很可口。他却只吃了一点点,还没有我吃得多。他告诉我,中午在一位老师家吃饭,吃到很晚,因此还没有感到饥饿。但我想,更因为我坐在他对面,他是在陌生女孩面前有些紧张呢。
吃完饭,他建议去他校外租的小屋里坐坐。我答应了,在以前的电话里,他就邀请我去他新搬的"家",而我也对他的小屋充满了想象。我想去那里,看看他写作的地方,看看他的电脑和桌子,看看与他有关的一切。
他说,从餐厅去他租的房子,有一站地的距离,他可以骑车带我走。
"你的骑车的'技术'行吗?"我有些担忧地问他。我是个胆小的女孩,除了小学时候爸爸骑车带过我之外,我宁可自己骑车,自己掌握方向,从来就不让别人带我。
"没有问题!"他拍拍胸口。
我小心翼翼地便坐到了后座上,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反复让他慢一点骑。
尽管如此,在过一个路口时,还是遇到了一次小小的"险情"--他一个急刹车,我赶紧抱住他的腰,紧紧地。等到他重新开始骑车时,我急忙松手。他感觉到了吗?我的心在砰砰地跳动。想到自己居然紧紧地抱住他,一点也没有淑女的风范,我的脸上就有些发烧了。
他住的"稻香园"果然是一个安静的小区。虽然很旧,没有新兴小区的朝气和洋气,墙面的红砖直接露在外面。但是,居民却不拥挤,也听不到外边街上喧闹的车声。这里正适合像廷生这样的写作者居住。
我们来到五号楼前面。他锁好自行车,这才发现,整座楼房一片漆黑,似乎停电了。不会这么凑巧吧?真的停电了,我们该怎么办呢?如果停电的话,我不太想上去了--去一间漆黑的屋子,等于没有去过。
他安慰我说,也许上面几层有电,都已经到门口了,怎么能不进去呢?他很热情,我只好勉强跟着他上了楼。楼梯间一片黑暗,我们摸索着往上走。到了六楼,进了门,一拉电灯,还好,灯亮了。
他租的是一套小小的两居室。进门就是一间窄窄的小厅,另一位朋友住向北的那间,他住朝南的大间。看得出,他刚刚搬进来。屋子里还有涂料的气味。他的房间,满屋子都是书籍。家具很简单,除了四壁的书架,就是一张宽阔的大床,一个衣柜,一张电脑桌。东西虽少,却整理得干干净净的,不像有的单身汉的住宅,到处是烟头和臭袜子。
他说,他自小在母亲的影响下,是一个有"洁癖"的男生。住在集体宿舍的时候,他最喜欢打扫房间。在他的带动下,他们的宿舍每年都被评为"卫生宿舍"。
这间雅致的小房间,什么都有,缺的就是女孩子温馨的气息,缺的就是一个聪慧的女主人。突然之间,我有似曾相识之感--我到过这里吗?在我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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