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当代丐帮_占才强【完结】(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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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赶到时,6位老人还没起床。约摸半小时后,他们陆续从床上起来,依然是下了一锅面条,吃过后,稍事休息便一起出门了。

  走出邓家湾,6位老人互相道别,说些“祝您今天发财”之类的话,然后各走一个方向。我则与郭新民一道。因为腿不方便,他走一段路就停顿一下,走得很慢。看到迎面走过来人,便伸着碗过去讨钱。我发现,人们大都很厌恶郭新民,老远看到他便绕道而行,惟恐避之不及。即使走到了别人的跟前,别人不是“去去去”地赶他走就是视而不理,将脊背对着他,甚至还有人口里连说“个板妈”(武汉骂人的粗话),并要对他施以拳脚。有好心人给钱,那也是给1角钱、2角钱的。在别人家门口乞讨,有的人会给他一把米。

  走了两个多小时,来到武商亚贸广场门前时,他只讨到了8角钱、三把米,捡了两个矿泉水瓶、几块烂木头。讨到中午12时左右,收获依然不大。在武商亚贸广场旁的石牌岭路上,郭新民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边喘着粗气边说:“哎,走累了,休息一下,看样子今天又讨不到钱了。”我实在有些于心不忍,便到一家豆浆店买了两个油饼、一杯豆浆,说是请他吃的。他一再推辞不要,在我的再三坚持下他还是接过去了,声音哽咽着连连说:“你真是一个好人哪!”

  坐了一会儿,郭新民的身子有些发抖。他说年纪大了身体也差,畏寒,要不是别人给他衣裳,说不定自己已冻死在武汉街头了。虽然没有讨到钱,但好心人给了他衣裳,总之武汉人还是很好的。“讨不到钱,不能怪别人不给,是自己没有用啊,有能力养活一家人还会沦落成乞丐吗?”说这些话时,他的声音又哽咽起来,头压得很低。我是一个男人,能体会到他伤痛的心情。

  休息了半个多小时后,郭新民站起来继续乞讨。我跟着他朝广埠屯方向走去。我们走得依然十分缓慢,他边乞讨边注意捡地上的矿泉水瓶和木头。在街道的十字路口,他很远看见一个矿泉水瓶,正准备俯下身去捡,对面跑过来一个年轻的乞丐,赶在他前头把瓶子捡走了。我正要上去和那个年轻乞丐论理,郭新民一把把我拦住,说:“每个‘叫花子’都不容易,何必为了一个瓶子争抢呢?”

  郭新民有着农村人的质朴和善良。在广埠屯,一个比他年龄还要大的老乞丐在路边自来水管接水喝,拧不动水龙头,他便上去帮那个乞丐接了一瓶水。接完后,郭新民还是喃喃自语地说着那句话:“每个‘叫花子’都不容易,能帮别人就帮别人一下。等自己年老了,不能动了,也需要别人的帮助。”

  在广埠屯电脑城附近,我们遇见了秦德明,这时太阳已经西下。虽然他们每天下午都会在这里相见,但还是分外亲热。秦德明也讨得不如意,只讨到了6元多钱。他们一起坐下来,边抽烟边感叹“生意”不好做。发了一通牢骚后,两人各奔东西。郭新民对我说:“我走得慢,现在得往回走了。”

  4、准备扒车回家

  郭新民今天的“收入”又非常差,只讨到5元6角钱、六把米,捡了8个矿泉水瓶子和一些木头。我和郭新民走进邓家湾时,他买了一筒面条,说这是今天的晚餐。 回到他租住的房子时,已是晚上9时多了。另外的5个人已在家吃面条的吃面条,煮面条的煮面条,面条与昨天所见到的一样。秦文庭边煮面条边说,没想到在武汉这个大城市讨钱这么难,每天只能讨几块钱。他们经过商量,决定过十来天就回家。 这是我料想到的,但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要踏上回家的路途。我问:“那你们没有来多少天呀!你们可以多在武汉呆一些时候,也好多讨一些钱回家。” 张先红接过我的话回答:“不了,呆在这儿不如呆在家里踏实,总想着家人。能在这儿讨到钱也好说点,讨不到钱是受活罪!”对于我问的在武汉呆了多少天,6个人都说没有读过书,竟不记得来了多少天,至于今天是几日,也不知道。他们说反正快过年了,一定要赶在过年之前回家。 我为他们担心:“您们每天讨的钱除了生活,还有没有剩余?积攒的钱够买回家的车票吗?” 他们众口一词:“哪有钱买车票哟,我们好歹要扒上一辆拖煤的火车回去。” 我连忙阻止:“不能扒火车,那很危险不说,弄不好还会被人抓起来。” 张先红说:“不扒火车还能怎么样回去?我们手里又没有钱。” 是呀,没钱怎么回家,除了扒火车还能有什么办法?我只好转移话题。我问他们以后还会出来乞讨吗。他们每个人都说,乞讨真的非常艰难,自己颜面不顾了,却没有人愿意施舍。张先红说,再也不会出来做乞丐了,出来发不了财,家里再穷也要守着一家人过日子。 我问他们能不能留个电话。话音未落,郭新民就接上了:“电话?我还从来没打过电话呢,穷人谁安得起那个!” 秦德明说,镇上有部电话,但没有事,谁会去打呢,因此也不记得号码。 郭新民开始烧火煮面条了,我起身向他们告辞。临走时,我向他们建议,马上就要过年了,武汉人荷包里会比平常“暖和”,坚持到元旦可能讨钱要多些。等讨到了钱,再买张车票安安稳稳坐车回家多好,毕竟扒车危险性太大。他们都点头称是。 走到一个房屋的转角,我回头最后看了他们一眼。张先红正端着碗,目送着我离去,郭新民和秦德明则趴在地上对着钢灶吹风,一明一暗的炉火映着他们苍老的脸。我知道,我刚才的话对他们只是一种安慰,手上没有钱,说什么话也没用,该扒火车照样会扒。 走在路上,我的心里一阵阵酸楚。我是真的不愿看到这些老人出来乞讨,年龄最大的都78岁了,正是该在家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然而生存的重负依然压在他们身上,使他们不得不漂泊异乡,在城市的风雨中伸手向人乞怜,到了年边要扒着火车回家过年。是什么导致他们要过着如此这般的生活?仅仅是命运吗?我一直在思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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