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子出,豫让伏于桥下。襄子至桥,马惊,索之,得豫让,遂杀之。
豫让为报智伯之仇两次刺杀赵襄子,均未成功,他为了刺杀时具有隐蔽性,“漆身为癞,吞炭为哑,行乞于市”。这种自残行为,体现了一种忍者精神,可惜他以失败告终。司马光对此事不愿张扬,略写之。而在另一位司马那里,豫让的故事却很有生气,这就是司马迁的《史记·刺客列传》。
豫让是所谓的“士”,他提出了士的两个标准:一、士为知己者死;二、以国士待之,必以国士报之。
士是依附人主的,为知己者死是一种理想的价值体现。知遇之恩,对于士来说,是报不完且必须以死报之的。这种精神,在侠士那里得到体现和张扬,并且沉淀在中国士大夫的性格当中,挥之不去。
豫让还用生命为“士”确立了这样的定义:守诺,守节,讲义气。
豫让要为智伯报仇是第一层目的,彰示忠诚、“将以愧天下后世之为人臣怀二心者也”,是更高层次的目的。
可以想象,智伯死后,他的旧臣是怎样摇尾求欢于新主子的,这种变节行为,豫让一定目睹了许多。可以说,他对这些变节分子的切齿之恨,是大于对赵襄子的杀主之仇的。所以,他甚至没有为了接近赵襄子而搞个什么假投降,他认为,作为死士,只能承诺一次,就像节女只能出嫁一次,不论什么目的,这是绝无更改的;假的投降都不可以,因为投降以后再刺杀新主子也是一种“背叛”,根本不存在什么“曲线救国”,形式上的背叛尚且不可,何况真正的另求新主。豫让就是要用自己的生命来维护这一神圣的信念。
赵襄子第一次捉住了豫让,对豫让很尊重,因为他是“义士”,所以要“谨避之”,赵襄子的表现,很有政治家风度。
豫让的第二次刺杀行动又失败了,在《史记》里,结局是这样的:豫让对赵襄子说:“臣闻明主不掩人之美,而忠臣有死名之义。前君已宽赦臣,天下莫不称君之贤。今日之事,臣固伏诛,然愿得君之衣而击之,焉以致报仇之意,则虽死不恨。”豫让请求赵襄子把自己的衣服挂起来,让自己“刺杀”一次衣服,演一场“斩黄袍”,满足自己最后的愿望,赵襄子同意了。
赵襄子之所以同意,也是想借豫让的忠义行为给自己的部下上一堂活生生的忠君教育课。
在《史记》中,豫让是在“报仇”之后,自杀而死的。这与《资治通鉴》不同,我喜欢司马迁的结局。
——以上的故事都是在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公元前403年)之前发生的,司马光是在“倒叙”,下面接着的是正叙。
竞争时代给社会精英造就各…
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公元前403年)
魏文侯以卜子夏、田子方为师。每过段干木之庐必式。四方贤士多归之。
段干木,有的说是老子李聃(dān)的后代,也有的说是公叔段的后代,前面提到的韩康子的丞相段规是段干木的老爹。段干木祖籍河东,似可无疑。其故里所在,却众说纷纭。一说安邑(今山西运城市安邑镇),一说芮(今山西芮城)。有趣的是,两地现均有段村,且段干木墓冢、祠堂并存。在安邑者,又有上下段村之分,莫知孰是。
段干木师子夏,友田子方,为孔子再传弟子。因其三人皆出于儒门,又先后为魏文侯师,故被后人称为“河东三贤”。段干木终生未仕,魏文侯事之以师。式,是一种在车上行的礼。
魏文侯(就是魏斯)和当时所有有作为的诸侯一样,礼贤下士,尊重人才。春秋战国时期,周室衰微,群雄并起,这种大竞争、大割裂的时代给社会精英造就了各种机会。
尊重人才,开放言路,一般认为这是治世的标志,其实,所谓天下大治时,人才并不值钱,言路也不会开放,开放一点也是面子工程。反而是大分裂、大竞争时代,对人才比较尊重,学术也得以自由。
春秋战国时代,是人才的时代,也是学术的时代,原因很简单,残酷的斗争和竞争需要人才。
《天下无贼》里的黎叔说:“在二十一世纪,最宝贵的是人才。”其实,在以前所有的世纪里,只要不是大一统时代,人才都宝贵。中国关于人才的许多观念,应该说形成于这个大分裂和大竞争的时代。因为供求关系,人才恃才傲物非三请不到的脾气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养成的。
像这个段干木,有多大才不知道,但魏文侯必须对他执礼甚恭,哪怕心里一百个不耐烦,因为他要称霸诸侯,就需要四方之士归之。即便没有这个野心,也得把自己的团队招呼住,以免被敌国挖走。
改革开放之初,只要翻开报章,关于人才的评论文章几乎天天都有,天天在宣传尊重知识尊重人才。但是在国营单位,论资排辈怎么也改不了,压制人才的事极其普遍;现在呢,虽然也还在讲尊重人才,但总体上,普遍地压制人才的情况已经不存在了。因为市场经济,因为竞争,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人才可以流动了,再想压制人才就难了。
所以,许多事情光靠喊口号、靠上级起劲地倡导是没有用的,关键是建立相应的制度和机制,这个比红头文件管用。战国时代,是个竞争时代,自然会人才辈出。司马光讲名分,讲等级秩序,一进入真正的历史空间,他也不得不从尊重人才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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