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昧于数千年来一大变局,狃于目前苟安,而遂志前二三十年之何以创钜而痛深,
后千百年之何以安内而制外,此停止轮船之议所由起也。臣愚以为国家诸费皆可
省,惟养兵设防练习枪炮制造兵轮之费万不可省。求省费则必屏除一切,国无兴
立,终不得强矣。
光绪元年,因台湾事变筹画海防折云:兹总理衙门陈请六条。目前当务之急,
与日后久远之图,业经综括无遗,洵为救时要策。所未易猝办者,人才之难得,
经费之难筹,畛域之难化,故习之难除。循是不改,虽日事设防,犹画饼也。然
则今日所急,惟在力破成见,以求实际而已。何以言之?历代备边,多在西北,
其强弱之势,主客之形,皆适相埒。且犹有中外界限。今则东南海疆万余里,各
国通商传教,往来自如,麇集京师,及各省腹地,阳托和好之名,阴怀吞噬之计,
一国生事,诸国搆煽,实惟数千年来未有之变局。轮船电报之速,瞬息千里,军
器机事之特,工力百倍,又为数千年来未有之强敌。外患之乘,变幻如此,而我
犹欲以成法制之,譬如医者疗疾,不问何症,概投之以古方,诚未见其效也。庚
申以后,夷势骎骎内向,薄海冠带之伦,莫不发愤慷慨,争言驱逐。局外之訾议,
既不悉局中之艰难,及询以自强何术,御侮何能,则茫然靡所依据。臣于洋务,
涉历颇久,闻见较广,于彼己长短相形之处,知之较深。而环顾当世饷力人才实
有未逮,又多拘于成法,牵于众议,虽欲振奋而未由。易曰:穷则变,变则通。
盖不变通则战守皆不足恃,而和亦不可久也。
又云:近时拘谨之儒,多以交涉洋务为浼人之具,取巧之士,又以其引避洋
务为自便之图。若非朝廷力开风气,破拘挛之故习,求制胜之实济,天下危局,
终不可支,日后乏才,且有甚于今日者,以中国之大,而无自强自立之时,非惟
可忧,抑亦可耻。
由此观之,则李鸿章固知今日为三千年来一大变局,固知狃于目前之不可以
苟安,固尝有意于求后千百年安内制外之方,固知古方不以医新症,固知非变法
维新,则战守皆不足恃,固知畛域不化,故习不除,则事无一可成,甚乃知日后
乏才,且有甚于今日,以中国之大,而永无自强自立之时。其言沈痛,吾至今读
之,则泪涔涔其承睫焉。夫以李鸿章之忠纯也若彼,其明察也若此,而又久居要
津,柄持大权,而其成就乃有今日者,何也?则以知有兵事而不知有民政,知有
外交而不知有内治,知有朝廷而不知有国民。日责人昧于大局,而已于大局,先
自不明;日责人畛域难化,故习难除,而已之畛域故习,以视彼等,犹不过五十
步与百步也。殊不知今日世界之竞争,不在国家而在国民,殊不知泰西诸国所以
能化畛域除故习布新宪致富强者,其机恒发自下而非发自上,而求其此机之何以
能发,则必有一二先觉有大力者,从而导其辕而鼓其锋,风气既成,然后因而用
之,未有不能济者也。李鸿章而不知此不忧此则亦已耳,亦既知之,亦既忧之,
以彼之地位彼之声望,上之可以格君心以臂使百僚,下之可以造舆论以呼起全国,
而惜乎李之不能也。吾故曰:李之受病,在不学无术。故曰:为时势所造之英雄,
非造时势之英雄也。
虽然,事易地而殊,人易时而异。吾辈生于今日,而以此大业责李,吾知李
必不任受。彼其所谓局外之訾议,不知局中之艰难,言下盖有余痛焉。援春秋责
备贤者之义,李固咎无可辞,然试问今日四万万人中,有可以Cast the first stone.
之资格者,几何人哉?吾虽责李,而必不能为所谓拘谨之儒,取巧之士,囿于章
句,狃于目前者稍宽其罪,而又决不许彼辈之随我而容喙也。要而论之,李鸿章
不失为一有名之英雄,所最不幸者,以举国之大,而无所谓无名之英雄以立乎%C
第六章中日战争时代之李鸿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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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壤之战中日战争事祸胎 李鸿章先事之失机大东沟之战甲午九十月以后大
概情形 致败之由李鸿章之地位及责任中国维新之萌蘖,自中日之战生,李鸿章
盖代之勋名,自中日之战没。惜哉!李鸿章以光绪十九年,七十赐寿,既寿而病,
病而不死,卒遇此变,祸机重垒,辗转相缠,更阅八年之至艰极险殊窘奇辱,以
死于今日。彼苍者天,前之所以宠此人者何以如是其优,后之所以厄此人者何以
如是其酷耶?吾泚笔至此,不禁废书而叹也。
中日之战。起于朝鲜,推原祸始,不得不谓李鸿章外交遗恨也。朝鲜本中国
藩属也。初同治十一年,日本与朝鲜有违言,日人遣使间问中国,盖半主之邦,
其外交当由上国主之,公法然也。中国当局以畏事之故,通答之曰:朝鲜国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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