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芝兰不像是在跟丈夫说话,倒像是在为朋友商量终生大事。这就是华芝兰对莫望山的爱。他对她的爱饱含着同情和责任;她对他的爱浸透着报答和宽容。
莫望山的撤离,抽掉了新天地书刊发行公司的大梁,公司立即瘫痪。
赵文化问贾学毅:"干得好好的,人家为什么突然就不愿意承包了呢?苗沐阳也要求离开新天地,究竟是什么原因?"
贾学毅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合同到期了,不愿意再承包了,这是人家的自由,没法强迫。苗沐阳走,是要帮她哥,谁也挡不住。"
赵文化说:"你们发行处工作上有没有问题?下一步怎么办?"贾学毅说:"公司是局里办的,只能重新组织人来搞。"
赵文化说:"如果要搞,只能是你们发行处向局里承包,再要搞劳动服务公司这种东西,就没有必要搞。"
贾学毅说:"容我们商量一下,承包不是件小事。"赵文化说:"条件可以参照莫望山承包的条件。"贾学毅说:"要按这个条件,恐怕没人敢承包。"赵文化问:"为什么?"
贾学毅说:"人跟人不一样,莫望山本来就是搞书店的,有经营经验,局里的人都是门外汉,要按这个条件自然搞不来。"赵文化说:"那你们尽快拿出意见来。"
赵文化这么快就主动找贾学毅,是让局里的人和贾学毅知道。他在这个位置上,他在认真地做事。最近上面又有风吹下来。符局长有可能上宣传部,他有可能接局长的班。
贾学毅拿出了发行处集体承包的方案,每年给局里上缴八万元,视经营情况再逐年增加。赵文化不同意搞集体承包,必须个人承包,为了让承包人全身心投入公司经营,他建议局里人承包可以停薪留职,局里同意了他的意见。
赵文化跟贾学毅谈的时候,贾学毅一听就火了:"这不是变着法想整我嘛!想借机把我赶出新闻出版局就明说,别整了人还想做好人。"
赵文化没跟贾学毅急,说:"局里并没有指名要你承包,你这样发火有些莫名其妙。"
贾学毅说:"要是我们处没人敢承包怎么办?"赵文化说:"这很简单,没人承包就停办。"赵文化的这句话让贾学毅很难受,他觉得赵文化卡着了他的
脉,局里的人眼不花,耳也不聋,都知道这几年贾学毅借着公司的名义赚了黑钱。这次赵文化表现出的强硬,与他晋升局长的消息是一致的,局里的人都感到他在做一种姿态,但局里人认为他做得对,是得人心的,大家认为早应该这样管管贾学毅了。赵文化从心里上觉得没有必要对贾学毅这种人迁就,他也不怕他,他是接受过他一些东西,但都是些字画,这些算得了什么?能摆到桌面上来,于是他底气很足。另外这事他做得很技巧,他拿住了贾学毅,还叫贾学毅说不出什么。贾学毅已经觉察到了这一点,其实贾学毅明白得很,更深层的原因是,贾学毅老婆跟的那位省委领导已经退位到了政协,贾学毅老婆也跟到了政协。政协和政府虽则一字之差,可权力天壤之别。
贾学毅只能退却,他说:"我们再合计合计。"
晚上贾学毅去会了夏文杰,夏文杰又回到了无由山庄。贾学毅把局里的意思说了一遍,夏文杰说是好事,他替他剖析了命运。他说贾学毅官运差不多已经到头,副局长只怕再没他的份,他夫人也再帮不了他什么忙;他的财运并没到头,而且还财源滚滚;他的桃花运呢,才刚开了个头,好运还在后头。他劝他,既然不当官,那就赚钱,就玩。当官没有什么好的,多大的官也是受人管,做了官老百姓就要你做清官,钱动不得,女人弄不得,要动了,要弄了,提心吊胆,一不小心让人抓住把柄,还要挨整;赚钱就不同了,自由自在,谁都管不着,赚多少钱,别人只能眼红。有了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搞多少女人,别人也只能艳羡,只要不是强奸。多爽快!他让他赶紧回去答应,八万块钱算什么,搞一本书就赚出来了。
贾学毅让他说动了心,他何尝不想当老板,何尝不想为自己赚更多的钱,可他已经尝试了,赚钱一点不像花钱那么容易,那么爽快。用手段依靠别人赚一两次钱谁都会,这与开公司完全是两码事。开公司不是赚一两回钱,开公司一天到晚在拿钱赌博,一刻也不能怠懈,要管理,要经营,出门全是对手,别人都想把你口袋里的钱变成他的,一不留神可能全盘皆输。开公司头一等重要的是要有人才,他现在最缺的是会经营的得力的人手。
夏文杰听了贾学毅的心事,哈哈笑了。夏文杰说:"人才有的是,余霞就是个人才,你们已经合作过了,而且情深意笃,她,归你了,帮你管个财务,搞个公关,当个秘书,白天黑夜都能用。"贾学毅听了眉开眼笑。贾学毅说:"要是能让那个小伙子也来帮我就更好了。"
夏文杰说:"胃口不要太大,只要你承包了公司,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有什么事你只管来商量,我包你发财。余小姐,陪你老公睡去吧。"
余小姐就挺着胸脯过来,挽起贾学毅的胳膊去她的房间。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组织部的人到新闻出版局搞沙一天和闻心源的民意调查,闻心源正跟全国"扫黄办"的人在吴河市查封光盘生产线。这条光盘生产线早在闻心源他们的监视之中,只是没有拿到证据。为了保护本地区的经济利益,各地对本地的盗版活动几乎是睁一眼闭一眼,只要他不搞反动和黄色的东西,盗版一般的音乐和外国故事片,民不告,官不究。有人把这个厂告到了全国"扫黄办",而且举报这个厂正在生产黄色VCD光盘。闻心源是晚上接到全国"扫黄办"的电话,他立即丢下《中国一九八九》的校样,带着常河堂连夜赶到吴河市。第二天全国"扫黄办"的人直接到吴河与他们会合。那个塑料制品厂没得到风声,毫无防备,车间里正在生产另一部外国电影的盗版盘,检查仓库时,直接查出了两箱黄色VCD光盘。闻心源跟全国"扫黄办"的人在吴河市政府会议室与副市长交换吴河塑料制品厂"制黄"案处理意见,省委组织部干部处的人正在挨个找省新闻出版局的处级干部谈话,谈话的内容只有一个,让他们推荐处级干部里谁能提副局长。干部处的人与处长们谈完话直摇头,在家的八位处长有七位都推荐自己,仅有老处长推荐了闻心源。怪不得老百姓说,三大作风变了,理论联系实际,变成了理论联系实惠;密切联系群众,变成了密切联系领导;批评与自我批评,变成了表扬与自我表扬。干部处的人没法含蓄,只能直截了当提出沙一天和闻心源来征求意见。七个处长像开了会一样口径一致,说沙一天把南风出版社搞得一塌糊涂,卖书号成风,出人体画册,经济损失不说,把风气也搞坏了,把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争钱争利上,不讲政治,不讲事业,不讲奉献。别的不讲可以,不讲政治可了不得。干部处的人问,他怎么不讲政治,有没有具体事例?除人体画册,他们说不上别的来。干部处的人问,抓业务,抓经济,抓改革,不就是讲政治吗?他们更没法回答。他到南风出版社之后,经济是好转了还是恶化了?他们又一个也说不上。说闻心源是个人英雄主义严重,好出风头,办了一件案子就写稿在报纸上吹捧自己;不安心本职工作,热衷于写稿写书赚钱,作风也不那么正派,与葛楠的关系说不清道不白,弄得沙一天与葛楠不和要离婚。干部处的人问,他在报纸上发表的那些文章是吹捧自己还是研究工作探索改革?他的写作是在工作时间还是在业余时间?他影响工作了没有?他与葛楠的关系不正常,有什么证据吗?他们又都一个个没了话,谁也说不出一点具体事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不只是掌权人,老百姓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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