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是葛大小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别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背后还不知怎么咬牙切齿骂我呢!""这说哪去了!对谁切齿也不敢对你切齿啊。"
所长乘机喘口气,然后把煤气罐送进了洗手间。
江秀薇细细地盯着葛楠察看一番,她对葛楠的来访备感意外。葛楠见她一脸惊疑,大大方方作了自我介绍。江秀薇知道沙一天,一听她是沙一天的爱人,立即热情起来。一听说她是新闻出版局的,还跟闻心源在一个处,她心里又不免警惕起来,葛楠的漂亮大方让江秀薇心里有一种本能的抵触。葛楠说一直想过来看看,也没得空。接着她就问她工作落实得怎么样了,孩子上学适应不适应,老家是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原来在部队那里做什么,问了个遍,说到后来才说,听说没有煤气罐,就送来了一罐,她们那里已经通了管道天燃气。没想到所长也送来了,这人势利得很,他是不会白送人情的,少跟这种人交往。不知是因了江秀薇与葛楠不熟,还是因了刚才葛楠与所长说的那些话,还是因了葛楠目睹了所长向她献殷勤,还是因了葛楠的漂亮大方,江秀薇对葛楠这位不速之客的关心,疑虑多于感激,她无法判断葛楠是真诚还是别有用心。葛楠也敏感地发现了江秀薇的不冷不热,葛楠看出江秀薇是个内向的弱女子,她从楼梯口看见她的第一眼,到屋里交谈,江秀薇竞红了三次脸,她的皮肤又白,脸红的时候连胳膊都是红的。她完全是一副被动应付的样子,葛楠问一句,江秀薇答一句,葛楠停顿,江秀薇就沉默。葛楠没再让江秀薇为难,也不想让自己尴尬,葛楠主动地适时撤退。江秀薇也没有挽留,连句明确的客气话也没说。
葛楠一走,江秀薇把自己关在屋里埋怨自己。她怨恨自己无能,对任何人对任何事一辈子只会被动应付,见人只会答人所问,不知道问人家一句话。人家把她的家庭、个人的学历、经历全问遍了,对人家除了她自我介绍的,其余一无所知。更让她不舒服的是,竟让她目睹了所长给她送煤气罐,她还当着她的面讽刺挖苦所长,还要她少跟他交往,这不是等于暗示接受这种人的帮助,跟这种人也同流合污嘛!为这事她本来就心已不安。
江秀薇嫁给闻心源这些年来,除了上班工作,下班洗衣做饭,家里对外的一切从没操过心。她最不愿与人交往,她受不了女人们见面的庸俗,不是你恭维我我恭维你,就是一块儿哭穷,好像天底下就她最苦,就怕别人跟她借钱似的。她喜欢安安静静一家人与世无争与人无求地生活,自己不欠人的,人家也不欠她的,谁也不要管谁的事。眼下的日子逼得她实在忍不下去了,食堂里的菜贵不说,女儿一口都不爱吃,自己做又没有煤气。她到招待所食堂买饭,顺便朝厨房里多瞅了几眼。她发现除了管道煤气外,厨房里还有临时应急的煤气灶和煤气罐。回家后那煤气罐一直在她的眼前乱晃。她想招待所肯定有好多个煤气罐,能不能跟他们借一个用呢?这个念头折磨了她一个下午,鼓了十几次勇气,她才下定决心带着泱泱去找了所长。食堂的同志说所长回了家,并且告诉了他的楼号房号。江秀薇斗争了半天,想到老乡这一层关系,她才鼓着胆子拉着泱泱的手走进了所长的家。
江秀薇低着头向所长陈述了她的请求,说完感到自己背上已经出了汗,从脸和脖子发烫的感觉,她知道自己的脸已经红成了什么样子。当她抬起头来听候所长的答复时,她的心抖了一下。她看到了一双令她胆颤的眼睛,那充满饥渴的眼睛直勾勾地盯住了她的乳沟。该死!江秀薇自己骂自己,怎么穿这条连衣裙呢。她想提一下裙子过低的领口,可她的手没有勇气。她知道这样等于戳穿了所长肮脏的灵魂,等于抽了他的耳光,他准会难堪,要是这样,她就白来了。她只好装作若无其事,强忍着那对十分下流的眼睛在她的乳沟里扫来扫去。她胸口便感觉有一只蜥蜴在爬一样叫她恶心和害怕,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意识清楚地忍受别人的欺负,在她心目中,这无异于出卖自己的贞洁,她心里好痛。
想着这些.眼泪不知不觉流满了江秀薇的脸。
闻心源的出现打断了江秀薇的自责。闻心源买来了煤气罐,他拿着贾学毅给的电话找了那位科长,科长就卖给他一只带本的罐。没想到好事一块涌来,一下有了三个罐。江秀薇却在伤心,闻心源说这不是好事嘛!有什么不好的呢?江秀薇遮遮掩掩地说了到所长家借罐的事。闻心源没埋怨秀薇,却更心疼她。
"秀薇,好了好了,是我不好,这样的事不该让你操心,以后我多抽点时间把这些事办好。现在煤气罐有了,而且有三个,你再不用愁了,我们的泱泱就不愁吃不到妈妈做的好菜了。要不,我去把招待所这个罐退给他们。"
"不,你去把那个罐送回去。"江秀薇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哪个?"闻心源明知故问。
"楼下那个,我不知道她叫葛什么!"
"为什么要把她的送回去呢?沙一天是我的朋友啊。""你把它送回去!我不要她的!"
"这又为什么呢?既然人家借给咱了,又何必送回去呢?""你送回去!反正我不要借她的!"
妒火中烧的秀薇任性无理,让闻心源束手无策。劝说,她会更加任性;解释,她会更加吃醋。闻心源只好苦笑。一会儿哭,一会儿恼,闻心源不明白她究竟为了什么,豆腐掉在灰堆里,吹不得,拍不得。闻心源只能答应明天把那罐煤气还给葛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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