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都是后话,当时皮皮鲁的爸爸和约翰离开我以后,我在草坪上的感受就是孤独,那种滋味儿真不好受,我索性哭了一会儿。
哭完了,心里踏实了点儿,这毕竟是我自己要求孤身一人到贝多芬的故乡来的。我们几个罐头小人想自己到人世间闯荡,我们不想老是过受别人保护和关照的生活。生命的乐趣就是奋斗。没有奋斗的生命不叫生命。到一个举目无亲的地方,经过一番拳打脚踢,开创令人触目惊心的事业,这才叫生命。
我喜欢音乐,音乐是我同这个世界交谈的语言。我崇拜贝多芬,我觉得,能产生贝多芬的土地上一定有与众不同的因素。当我终于站到了魂牵梦萦的地方,排遣了瞬间的孤独感后,心情进人了喜悦状态。
我开始观察四周。
我置身于一块绿色的草坪上,草坪旁边是高大宏伟的歌剧院,歌剧院的墙上布满了浮雕,每一块浮雕都是一段历史,一个故事,一首歌。
草坪紧挨着剧院的一扇小门,我决定从这扇小门进入歌剧院。当时是中午,四周没什么人,我很顺利地进入了歌剧院。
剧院里空空荡荡,地面亮得能照见人影,还特滑,我连着摔了两个跟头。
我进的这扇门是通后台的,趁着中午没人,我将后台转了一遍。化妆室里全是镜子,还有灯光控制室。后来我跟着胡安娜无数次进过后台,但第一次那种神奇的感觉再也没有了。
当我站在空阔的舞台上时,说心潮澎湃一点儿也不夸张。鲁西西给我起名叫歌唱家,歌唱家和舞台有天然的联系,没上过舞台,就不能叫歌唱家。
当时我真想唱歌,可又怕惊动别人,只好在心里唱,舞台这东西是很怪,不管什么人,往上这么一站,再往台下一看,整个一个被重视的感觉。
其实,每个人的一生都是在舞台上表演,关键看你的演出有没有观众。一般来说,观众越多,你的成就越大。可也不一定,依我看,最重要的观众是你的亲人,特别是先生或太太。有的人观众特多,可里边偏偏没自己的亲人,这样的人成就再大,也等于没成就。像胡安娜,演出时那么多歌迷向她欢呼,下台后没有亲人同她来往,其实特可怜。依我看,在人生舞台上,亲人观众最重要。
我在后台找了一个不易被人发现的角落,睡觉倒时差。不知什么人扔在地上一块没使用过的纸巾,我将它叠成一张床,睡着还挺舒服。
刚睡着就有人推我,我睁开眼睛一看,是约翰。
“约翰?你没去美国?”我惊讶。
“我们刚离开你,就碰见一个人,你猜是谁?”约翰神秘地对我说。
“谁?你们在德国又不会有熟人。”我说。
“贝多芬!”约翰兴奋地说。
“贝多芬?!”我不信。
“皮皮鲁的爸爸对他说,有个罐头小人歌唱家特崇拜你,想拜你为师,贝多芬说那就叫她来吧。这不,皮皮鲁的爸爸让我叫你来了。”约翰神采飞扬。
“真的!”我一跃而起,跟着约翰去见贝多芬。
约翰没骗我,贝多芬真的和皮皮鲁的爸爸在一起,他们坐在一辆特豪华的汽车里。
贝多芬穿得一点也不讲究,如果不知道他是大音乐家的人,看见他准以为是乡下来的农民。
“我教你作曲。”贝多芬见我面的第一句话。
“……”我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陕谢谢大师呀!”约翰推我。
我还是说不出话,后来我才知道,所有人头一次见到崇拜已久的名人时都犯这毛病。
第219集
女主角失去白马王子;
留在车门外的腿;
飞来的横祸;
不幸中的万幸
就在这时,突然铃声大作。我被惊醒了,这纸床还挺舒服,睡上去居然做了美梦。
我的周围都是纷乱的脚步声。
“到时问了,准备上场。”
“叫帕蒂快点!”
“来啦……”
“谁看见我的帽子了?”
我根据这些说话声判断,演出就要开始了,我终于能在贝多芬的故乡听到音乐了。
我顺着墙角溜到舞台的右侧,藏在一幅幕布下边,我的前边就是舞台。
这是我第一次看歌剧,我的心被那瑰丽逼真的场景和音域宽广的嗓子震撼了,我发现歌剧实质上是人类通过呐喊对生命的理解,那些悲剧那些喜剧不通过呐喊不足以宣泄。我还发现不管是在艺术中还是在生活里,喜剧是短暂的,悲剧是永恒的。美丽是短暂的,丑陋是永恒的。欢乐是短暂的,痛苦是永恒的。所以人类要唱,说得更确切些,是喊。
女主角的歌声太棒了,我呆呆地看着她,还有她眼中的泪水。当她心爱的白马王子离她而去时,我哭了。
我知道这是戏,假的。但在这个世界上,假的比真的更能打动人。
我决定跟女主角走,向她学声乐。
这难度很大,我开始制定计划。我准备在演出结束时想办法爬到她身上,这样就可以她到哪儿我到哪儿了。
演出结束了,她一再谢幕,观众狂热地向她抛掷鲜花和飞吻。
我希望她退场时走我这边。
糟糕,她从另一侧退场。我只好绕过后台找她。人很多,我随时都有被发现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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