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密诀?‘柔嘉,男人不能太spoil的,要饿他,冻他,虐待他。’”
柔嘉仔细研究他丈夫的脸道:“哦,所以房东家的老妈子说看见你回来
的。为什么不光明正大上楼呀?偷偷摸摸像个贼,躲在半楼梯偷听人说话。
这种事只配你那二位弟媳妇去干,亏你是个大男人!羞不羞?”
鸿渐道:“我是要听听,否则我真蒙在鼓里,不知道人家在背后怎么糟
踏我呢?”
“我们怎样糟踏你?你何妨说?”
鸿渐摆空城计道:“你心里明白,不用我说。”
柔嘉确曾把昨天的事讲给姑母听,两人一唱一和地笑骂,以为全落在鸿
渐耳朵里了,有点心慌,说:“本来不是说给你听的,谁教你偷听?我问你
,姑母说要替你在厂里找个位置,你的尖耳朵听到没有?”
鸿渐跳起来大喝道:“谁要她替我找事?我讨饭也不要向他讨!她养了
Bobby跟你孙柔嘉两条狗还不够么?你跟她说,方鸿渐‘本领虽没有,
脾气很大’,资本家走狗的走狗是不做的。”
两人对站着。柔嘉怒得眼睛异常明亮,说:“她那句话一个字儿没有错
。人家可怜你,你不要饭碗,饭碗不会发霉。好罢,你父亲会替你‘找出路
’。不过,靠老头子不希奇,有本领自己找出路。”
“我谁都不靠。我告诉你,我今天已经拍电报给赵辛楣,方才跟转运公
司的人全讲好了。我去了之后,你好清静,不但留姑妈吃晚饭,还可以留她
住夜呢。或者干脆搬到她家去,索性让她养了你罢,像Bobby一样。”
柔嘉上下唇微分,睁大了眼,听完,咬牙说:“好,咱们算散伙。行李
衣服,你自己去办,别再来找我。去年你浪荡在上海没有事,跟着赵辛楣算
到了内地,内地事丢了,靠赵辛楣的提拔到上海,上海事又丢了,现在再到
内地投奔赵辛楣去。你自己想想,一辈子跟住他,咬住他的衣服,你不是他
的狗是什么?你不但本领没有,连志气都没有,别跟我讲什么气节了。小心
别讨了你那位好朋友的厌,一脚踢你出来,那时候又回上海,看你有什么脸
见人。你去不去,我全不在乎。”
鸿渐再熬不住,说:“那么,请你别再开口,”伸右手猛推她的胸口。
她踉跄退后,撞在桌子边,手臂把一个玻璃杯带下地,玻璃屑混在水里,气
喘说:“你打我?你打我!”李妈像爆进来一粒棉花弹,嚷:“姑爷,你怎
么动手打人?老爷太太没打过你,我从小喂你吃奶,用气力拍你一下都没有
,他倒动手打你!”说着眼泪滚下来。柔嘉也倒在沙发里心酸啜泣。鸿渐扯
她哭得可怜,而不愿意可怜,恨她转深。李妈在沙发边庇护着柔嘉,道:“
小姐,你别哭!你哭我也要哭了——”说时又拉起围裙擦眼泪——“瞧,你
打得她这个样子!小姐,我真想去告诉姑太太,就怕我去了,他又要打你。
”
鸿渐历声道:“你问你小姐,我打她没有?你快去请姑太太,我不打你
小姐得了,”半推半搡,把李妈直推出房,不到一分钟,她又冲进来,说:
“小姐,我请房东家大小姐替我打电话给太太,她马上就来,咱们不怕他了
。”鸿渐和柔嘉都没想到她会当真,可是两人这时候还是敌对状态,不能一
致联合怪她多事。柔嘉忘了哭,鸿渐惊奇地望着李妈,仿佛小孩子见了一只
动物园里的怪兽。沉默了一会,鸿渐道:“好,她来我就走,你们两个女人
结了党不够,还要添上一个,说起来倒是我男人欺负你们,等她走了我回来
。”到衣架上取外套。
柔嘉不愿意姑母来把事闹大,但瞧丈夫这样退却,鄙恨得不复伤心,嘶
声:“你是个Coward!Coward!Coward!我再不要看见
你这个Coward!”每个字像鞭子打了下,要鞭出她丈夫的胆气来,她
还嫌不够狠,顺手抓起桌上一个象牙梳子尽力扔他。鸿渐正回头要回答,躲
闪不及,梳子重重地把左颧打个着,迸到地板上,折为两段。柔嘉只听见他
“啊哟”叫痛,瞧梳子打处立刻血隐隐地红肿,倒自悔过分,又怕起来,准
备他还手。李妈忙两人间拦住。鸿渐惊骇她会这样毒手,看她扶桌僵立,泪
渍的脸像死灰,两眼全红,鼻孔翕开,嘴咽唾沫,又可怜又可怕,同时听下
面脚声上楼,不计较了,只说:“你狠,啊!你闹得你家里人知道不够,还
要闹得邻舍全知道,这时候房东家已经听见了。你新学会泼辣不要面子,我
还想做人,倒要面子的。我走了,你老师来了再学点新的本领,你真是个好
学生,学会了就用!你替我警告她,我饶她这一次。以后她再来教坏你,我
会上门找她去,别以为我怕她。李妈,姑太太来,别专说我的错,你亲眼瞧
见的是谁打谁。”走近门大声说:“我出去了,”慢慢地转门钮,让门外偷
52书库推荐浏览: 钱钟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