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于其散文集中的第二部分"青春枕着西藏入眠"的创作,我则可以用云朵般的飘逸感受来向读者深情倾诉。西藏是我父亲当兵的地方,如今成了我的第二故乡,我在西藏已整整居住十二年了,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西藏是一个生产梦想的地方。到西藏当兵之前,我的梦想是当歌手,可到了西藏,我却意外地爱上了写作,而且一发不可收。最初写诗,不到两年,出版社给我出版了诗集《唱兵歌的鸟》。写散文是近些年来的事情,去年出版过一本散文集《你知西藏的天有多蓝》。我的生活来自和平年代的西藏军营,我的文笔得利于早年的诗歌基础,我的灵感来源空灵的雪域,我的每一个文字都来自心灵的言说。在西藏的环境下写作,几乎成了我心灵的一种需求。而每次深入边防,我都会被一个个动人的故事和那些天然的自然景象感动好一阵子,回到拉萨,我便一头扎进创作的黑暗之夜。
在西藏,特别是在空中的西藏行走时,我的思维常常天马行空,浩瀚的云海仿若远古的苍狼落荒逃走了亿万斯年,她带给我无穷无尽的遐思,仓央加措的情诗使我对一个二十郎当的青年所拥有的才情产生崇拜,格萨尔史诗让我对一个古老民族充满无限的眷恋,仰望,偶尔我会发现云在飞,心也在飞,飘逸的句子犹如天花乱坠,我无法克制自己诗意的心跳,我常常为找不到最贴切的文本来表现我所看到的西藏而困惑。有一阵子,我每天只能在笔记本电脑上敲打出一个最美的句子,后来这成了我写作的一种习惯和积累,这些看上去互不相干,又具备神性通感作用的句子构成了我的西藏散文,最终我选择了以散文的方式聆听西藏。
第98节:西藏的天堂时光(60)
如今,故乡和西藏筑成了我散文创作的两座高高的山脉。"西藏"是一种丈量,"故乡"则是一种回眸。在无数个灵魂像风的夜晚,我在西藏常常梦见风吹草动的故乡,醒来时,揉揉眼,我面对的是脚下一百二十多万平方公里的高天厚土,当我转身回眸故乡的时候,庞大的西藏早已在我体内驻扎下来,两种刻骨的痛交织成了我创作散文集《飘过西藏上空的云朵》的情感积累。
往事像厚厚的云,把回忆盖得严严实实,不让我看到西藏的真面目,但有一座雪峰还是把头探了出来。他们迎着金色的阳光,抖动着银色的披肩,笑对故乡。
往事被云带走。我站在雪线上,仰望苍穹,苍穹无言。乳白的云从我视线中忽然消失,而我停在原处,却不愿抽身离去。
附注:此文为《解放军报》针对《飘过西藏上空的云朵》一书在读者中引起的不同反响后,特别约我写的稿件。相当于一篇创作谈,也相当于一篇命题作文。
其实那几个爱读书的哥们都反对年纪轻轻的我写创作谈。后来,想想他们说的也有道理。我最初的正标题叫"在西藏抒发青春和梦想",副标题是"我与散文集《飘过西藏上空的云朵》"。此文第一个读者是远在广州的苏彩桃老师。作为《飘过西藏上空的云朵》一书的责任编辑,她付出的心血让我铭记难忘。我想,感激的话留在心里更好,因为那才是最沉甸的记忆。
那天,彩桃老师几乎是守在电脑旁边等到深夜才收到我稿件的,在得到她的一番赞赏之后,她还和我对照了几个概念模糊的字和词,很快就将稿件发给了我。
紧接着,我便将文章发给了北京的林敬秋编辑。她看完稿件很满意,把此文发表在《军营书屋》的头条,标题改成了《飘过西藏上空的云朵》,内容删了部分文字。
文章发表后,我意外接到了军内外许多读者的电话。让我尤为感动的是《战旗报》霍莉霞女士在电话中对我指出的"一发不可收拾",应该改为"一发不可收"。
今出书,收入此文,作了补充修订。
忘记这是第几次在天上飞了。
12年光阴,像手指在夜色中的一个叠影,灯一拉亮就消失了。人坐灯下,心底里升起一种苍茫之荒,模模糊糊,如旷野中上升的狼烟。之前,我生活在一个历史上从没记录过空中飞人的村庄,自卑得几乎不敢想象人在天上飞是一件怎样的事情?那时,少年的理想像冷风吹拂的芦苇,来不及摇摆已被暮色笼罩的丘陵压伤。常常坐在门槛上,望着屋檐滴水,心灰又迷惘。正是这段时间给我添置的岁月掌纹,才让我有了向着世界最高处飞的幸运。
这一飞就飞离了我的村庄。
仅仅一百分钟,便从直线那一端的川南山丘飞到八百公里这一端的青藏高原。
走出宽敞的贡嘎机场,回头呆望着来时的飞机又一次起飞;不可思议却又妙不可言,心境顿时开朗起来,一如雨后的春天纤尘不染。飞机起飞,我心昂然。这是我第一次被飞机起飞所吸引。在这之前的一百分钟里,我的心,一直随飞机悬挂在空中。总担心这个庞然大物,飞累了容易折断翅膀无可救药地掉下来,所以一直闭眼不敢看世界。当飞机降落,我听到人们的尖叫声:"到了,到了,快看,西藏到了。"
世界在一瞬间变得彻底陌生。
阳光打了山峰一记响亮的耳光。遍体伤痕的山体,几棵衰草在风中哀嚎着死亡的气息。远处的远处,山尖,冷得吐雪。经幡吹动的河流,九只羊像九块石头一样蹲在流水的边缘,看自己冥的表情。抬头的一刻,它们的样子好像是听到对岸藏家少年拨动的扎年琴声。裹着花头巾的藏族女人,缓慢地行走在紫外线的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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