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建荒仰起赧红的脸盘,看着她的眼睛。
“扑通!”水桶掉进大渠,沉没了。王文英慢慢地捧起他的头,
在他的前额上轻轻亲了一下,喃喃地说:“你哪懂得这个呀……”
渠水湍湍地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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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边沟记事
黑 戈 壁
来吧!姑娘
让我的篝火为你驱散寒冷
请坐在我身边,
把你的手给我
可你长长的睫毛为什么垂下呢
你的眼泪为什么流个不停呢
——摘自林染《哦!我的戈壁》
今年的全国美展按画种不同分别在几个城市展出。我是搞油
画的,我和几位老师带着我们西北艺术学院油画专业的学生来到
渤海之滨的天津市,参观油画作品展览。
一下车,我们就被人流裹向天桥。踏上天桥的台阶,就根本由
不得自己了,前边是脊背,后边是胸脯,左右肩膀挤肩膀,走也得
走,不走也得走,快不得,也慢不得。
“有人叫我!”上到一半台阶,我前头的刘老师猛地转过身来,
胳膊几乎碰落我的眼镜。
“走吧走吧,出去再说!”我推他。
“不是咱的人。像是……”他往后看着。
“听错了吧。喊别人的。”我说。
但是走了两步,他又转过身来,神情很激动:“就是有人叫我!”
“刘志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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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戈壁
是有人叫他。我听见了,是个女人的嗓门。我也回过头看。
女人,是个女人。天桥人口处——攒动的人头后边——有个人仰
着脸,挺白。
“一眉!”刘老师叫了一声,声音短促高亢。他的提着水果兜的
手举在头顶,摇晃着。
“志成!”那女人的嘴张了一下,声音尖尖的,也举起一只胳膊
摇晃着。
“你们先走……”刘老师说了一声就从我身边挤下去。我后边
隔着几个是张振川老师,还有学生。张老师被他撞得后退,问他干
什么去,他说有个熟人,就急急地贴栏杆往下跑。
走到天桥中间,我扭头看了一下,刘老师穿着浅咖啡色衬衫的
身影立在人口处的站台上。他对面离得很近有一个女人,面孔看
不清,像是个铁路工作人员,帽子上有个红点儿。
出站等了几分钟,不见他出来,我们就先走了。住处他知道,
天津美院,他进修过。
我们到美院招待所住下——我和刘老师分在一间屋里,吃过
饭,洗了澡,天黑透了,他还没回来。张老师来串门,说:“别是遇见
相好的啦。”
“你胡说什么!”我说。
但张老师不服气,说:“我胡说!你知不知道,他在兵团时连里
有好多天津知青,你能保证他没女朋友?”
我未置可否。刘志成是叫人猜不透:在事业上他是成功的。
他是老三届,在河西走廊的兵团农场待过八九年,打倒“四人帮”后
的第一年考入西北艺术学院,毕业后连续三年他的作品人选全国
美展。他专攻风景画,画河西走廊风光。前年,他的一幅油画《西
北的荒漠》在全国获奖,去年《疏勒河上的胡杨林》又一次获奖。他
的对于大西北的荒漠和草原的独特的观察力、特殊的表现方法、作
品中表现出的大自然的深厚、质朴的美和深刻的哲理轰动了美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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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边沟记事
有影响的《美术》杂志连续发表了包括著名美学家洪毅宣教授在内
的几位美术界前辈的评论,说是我国油画风景画的创作,面临着一
次新的崛起,一个具有严峻、深沉和原始的自然美风格的大西北画
派正在形成,而这个画派的代表人物是一位三十几岁的青年教师
刘志成。今年刘志成人选美展的一幅画叫《黑戈壁》。这幅画,据
我院两位美学教授讲,显示着刘志成艺术风格的更加成熟和精到,
必将更加引人注目。但是在生活上,刘志成毫无成就可言。兵团
知青回城,大都携儿带女,他却孤身一人;上学期间全部精力用在
绘画上了,没女朋女;毕业了,成名了,作品印在年历上行销全国,
好几个女学生不无爱慕,他像是不明白那意思。
他十点半钟才回来。我还没睡着,问他怎么回来这么晚,他说
是去朋友家吃饭了。
“什么朋友?”
“兵团的。”
说着,他就上床睡了。
第二天看画展。我们是一块儿进展览馆的。学生们拉拉扯扯
拽着他,说是先要看他的画,我也跟在后边。画找着了,就挂在第
二展厅正对着门的一块隔板上。这真是本展厅最引人注目的一幅
画。画不很大,只是比全张白纸宽一点儿。可是画前挤了几十个
人,有的看着,有的在小本本上记着什么,还有人在拍照。在那些
人的脸上我看见了肃穆、钦佩、欣赏和思索诸种神情。我早就看过
他的《黑戈壁》了,但此刻,那种嫉妒、羡慕的情绪还是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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