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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祥年的爱情故事
离开淑敏家,我在心里想着:不来了,我再也不来了,我与她见
一面就行了,我们的缘分尽了。但是回到旅社在床上辗转一夜未
眠,早晨起床后鬼使神差地我又往她家去了。
我舍不得和她分手。我想坦白地告诉她我的真实情况,我想
问一句,她愿不愿等我,愿不愿和一个囚犯保持恋爱关系。我是为
了这件事来的,我一定要把话说出来,并且还要请求她:不要抛弃
我,我是真正爱你的……即便她不同意将来成为我的妻子,那就再
叫我看她一次,看看她妩媚的脸,看看她成熟的窈窕的身材,看看
她的笑容,听听她说话的热烈亲切的声音……
我往她家去。路过集市,我看见了她母亲,她姐姐,她们在买
菜。看来,她母亲今天要款待我。可是我突然想:不,款待我是次
要的,她完全没必要亲自来买菜,淑敏的姐姐是天津医学院的学
生,二十二岁了,完全可以办好这件事的。她们母女大清早出来买
菜,足为了给我和淑敏创造个谈话的环境!淑敏的父亲上班去了。
我走到淑敏家门口了,却又突然踌躇起来,犹豫了:我是个右
派,劳动教养的囚犯,逃亡在外,这辈子都没希望了,还有什‘么脸
面、资格去见淑敏?淑敏是大学生了,将来的中学教师或者大学教
师,我去找她,她如果真的还爱我,许诺等着我,我不是害了她吗?
我会毁掉她的前程的,会毁掉她的一生的……
我在门口站了几分钟,在心里默默地祝愿她幸福,祝愿她找一
个好丈夫,然后就转身走开了。
当天下午到了北京。
因为想念淑敏,我逃离了夹边沟。我见到淑敏了,但是由于我
的自惭形秽,我又失去了她,逃离了她,现在我该干什么呢?我原
先想的是只要她还爱我,只要她说你去接受改造吧,你改造好了,
我还是等着你,那我就会义无反顾地返回夹边沟继续接受改造。
可事到如今,我的前途已经葬送,爱情也已然葬送,整个的生活失
去了光彩,我还有必要自投罗网重返囹圄吗?没有,没有这个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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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边沟记事
了。我已经不对心爱的人承担义务了,我生活的全部意义就是活
着了,那就想办法活下去吧:流浪。我认为我有能力在流浪中生存
下去。那一年我二十八岁,虽然在夹边沟饿了一年多身体有点虚
弱,但我毕竟年轻,我的身手是敏捷的,生命还充满活力。我只要
能找到个活干,无论多苦多累,无论在什么地方,只要能不陷囹固,
不进石头城,保持我的自由的身心,我都能忍受,能生存下去。
可能所有逃跑出来的囚犯首先想到的去处是回家看看,得到
父母的庇护和接济吧。那天离开了石家庄,我首先想的是回一趟
家,见见的我父母,然后再走上流浪的生涯。
我是等到夜色降临之后回家去的。我姐姐和姐夫都在设计院
工作。她们的家在北京去通县二十里远处的管庄居住。解放后国
家在那儿盖了大片的楼房,中央和国家机关的干部家属们都住这。
但是,我乘坐的最后一趟公共汽车到了管庄,到了姐姐家门口,我
却犹豫再三不敢敲门。
1957年的夏季,兰州市的各级机关大鸣大放和开展反右斗
争,到了十一月,我就被定为右派。最初,我并未列入去夹边沟的
名单之中,因为我是个一般的右派,不是极右分子。我的家庭出身
也仅仅是旧职员,虽不是无产阶级家庭,但也不是地主资本家,所
以我未列入去夹边沟的名单。但是,我被定为右派之后,不叫我做
教练了,也不叫我当裁判了。我从河北师大毕业后仅仅在兰州体
委工作了两年,可是在兰州的体育界,我是出风头的。那时候兰州
体校设在市中心的兰园,我给学生们上课。兰园有全市惟一的一
片灯光篮球场,每一场兰州市的或者省级的篮球比赛,都是我执
法,满场跑,动作漂亮,反应敏捷,判断准确……我走在街上许多年
轻人认识我,叫我兰园裁判。我还是《甘肃日报》的特约体育撰稿
人,写过介绍五六年赫尔辛基奥运会新规则的文章,写过介绍小足
球的文章。我还是甘肃人民广播电台的体育解说员。重大的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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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祥年的爱情故事
赛,我坐在球场边t对着麦克风解说,电台现场转播比赛。但是,
定为右派之后,我的工作就是比赛前画线,抬保温桶,抬开水,烧开
水。往常叫我李指导的学员和运动员,现在在水房遇见我,这样跟
我说话:李祥年,把水烧热了,我们要洗衣裳。李祥年,这水没烧
热,怎么能洗澡呀!工作是不怎么累,气却不好受。我一生气干脆
就不f r,不管领导怎么批评我都不干r,每天跑到兰园北门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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