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听人说书。于是,到了这年六月的一天,领导在大会上宣布,李
祥年因其态度恶劣开除工职送夹边沟农场劳动教养。我对这一决
定极为不满,领导宣布的那天,市公安局来了一个警察,他们原计
划一宣布就叫警察把我带走的,但我立即作出了反应。我说,我不
去夹边沟农场劳动教养!党对右派的处理是有政策的,右派是敌
我矛盾,但按照人民内部矛盾处理,对于开除公职的干部允许其自
谋生计自寻生路出路。我要求自谋生计。不等领导说话我又说,
这是党的政策,我按党的政策办的,你们如果违背党的政策非要叫
我去夹边沟劳动教养,那就是反党,反对党中央。我要告你们去。
我要告到省委,告到党中央。
我的一席话说得铿锵有力。领导还没遇到过这样的事,那警
察可能也没见过这样的右派,一时间他们愣住了,警察也不敢贸然
上前抓我,体委的干部们也都寂静无声哑然失色。大概静厂一曲
分钟,领导才说了’一句:会就先开到这里吧,叫李祥年先冷静冷静,
回上考虑一下,明天再说。
明天?哪能等到明天!我估计散会之后他们就要请示上级,
如果I:级回答对不服从组织处理的右派强行扭送夹边沟,明天町
就晚了!散会之后我就去了火车站,买_r车票、,傍晚等到机关下
班之后酬到宿舍,把被褥卷起来,叫个三轮送到火车站,当仪就f:
了44次列车,直奔北京。到了北京姐姐家哩,我不敢说实诵,就说
是回家探亲来的。为什么不敢说呢?就因为我妈思想积极。——
她是街道居民委员会的干部,就是人们常说的街道老大妈。她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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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边沟记事
为工作积极还戴过大红花呢。我父亲虽说赋闲在家,但胆子小得
很。旧职员嘛,惟恐有什么祸事临头。五七年我被定为右派之后,
我曾写过一封信给父亲,说反右斗争激烈得很,我受批判了。我父
亲回信中就说过这样的话:只要不定为右派,挨批判没关系。我在
家里待着,心情不好,又没事干,就每天跟着父亲出去,会他的那些
票友,唱戏,消磨时间。在家里待了一个月,兰州市体委的公函寄
到建工部设计院党委了。领导就找我姐夫了。我姐夫是辅仁大学
毕业的,家庭出身官僚资本家,这时在设计院当总工程师,胆子也
小得很。领导对他说,林总,你思想挺积极的,政治上要求进步,家
里怎么养了个不劳而获的右派分子,还是劳教分子。我姐夫说我
不知道这事呀。领导叫姐夫把我送走,接受劳动教养去。姐夫一
回到家里就说了这事,当时全家大惊失色哑口无言,我父亲连晚饭
都没吃。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母亲和我姐姐跟我谈话,说,你
还是要回兰州去,我们给你拿钱买车票。我当时没说不回去,因为
我知道,我住在家里对姐姐姐夫不利,全家也要受牵连,他们保护
阶级敌人嘛。可是我心里的确不想回兰州去。
我在姐夫家又住了两三天,姐姐和母亲没再逼我,但管庄派出
所的警察找我来了。那是中午,我正在睡午觉,母亲喊祥年,警察
找你。我一下子惊醒了,吓得惊叫起来,像是魇住了一样呻吟不
止。我母亲当时安慰我:祥年,你怎么啦,怎么吓成这个样子啦?
别害怕别害怕。那天警察跟我谈话,说,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逃
跑呀!我说党的政策允许自谋生计,我是开除公职了,回家来了,
这怎么叫逃跑呀?警察说,劳动教养是经政法机关审批的,一旦批
示了,就要强制执行的,你还得回去接受改造呀。警察走后母亲跟
我谈,祥年呀,你还得回去呀,政府的决定是不能违抗的。转天,母
亲给了我些钱,送我到管庄的汽车站。在车站等车,我跟母亲说,
娘,我真不想回去。劳教农场吃不饱,每天喝稀糊糊,劳动比劳改
队还要重。母亲说哪能呢。共产党是讲人道主义的,是讲思想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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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祥年的爱情故事
造的,哪能饿肚子呢。我说兰州五七年底就送右派去夹边沟了,,亲
人们去探望,都知道吃不饱,不能去呀。母亲说,你不去怎么办呀,
不能离开组织呀。我说已经开除了,还有什么组织呀。母亲说,只
要你好好改造思想,组织会在你改造好之后安排你的出路的。
车来了,离着还有二百公尺远,我跟母亲说,壮士一去不复还。
母亲是读过大学的,她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哭了,抱着我的腿说,儿子呀,你要听党的话呀……复还是复还了,
但却是二十年后。苏武牧羊十五年,薛平贵在西凉招为驸马十八
年,杨四郎失落番邦……我离开家后二十年又四个月以后才得以
重返,那时候我母亲已经作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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