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孩也忧郁地盯着他有二秒钟,然后缓缓坐下。但是,她头低得很低,几乎是埋在车桌下,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大孩子。
或者,是基于那份孤独与飘泊,或者,是基于那份沉默在感情璇涡里的无可奈何,他开始漫不经心地打量面前那女孩来;她穿了件白色宽身休闲装,而且还是今年最流行的那种,一头秀丽的头发披泻在肩上,那头发浓而黑,就像堆砌在头上似的,一看就知道百分之百的健康和充满学生味。大概有十七八岁的年龄,细致而略显红润的瓜子脸、秀巧的鼻子、固执而清傲的嘴唇,清秀的眉毛、一双飘诗酿醉的眸子,眼底眉梢有抹“孤傲”和“遗世独立”的清雅!
亚伟皱了皱眉,心中暗骂自己:“干嘛盯着一个年轻女孩看,混蛋!你为什么权招惹一个孤傲而清雅的女孩,应该把眼光拿开,免得女孩子对你众目所疾,把你归为好色之徒那一类!”他移开眼光,徉装顾盼其他,可眼的余光怎么也离不开那女孩。
那女孩似乎感觉到对面的大男孩在研判她。她轻轻地移动了一下身子,漫不经心地窃视他一眼。然后,顾盼而言其他的捋起一缕秀发,忧柔地“数丝成缕,捋挽成结”,借以掩饰眼中的轻愁。
“轻愁!”只一瞬间,亚伟已被她眼中那抹轻愁牢牢捉住了:“奇怪!怎么自己心中竟有惊恐万状的不安,她眼底眉梢不过有抹轻愁而已!”他再度看她。“老天!她多么的像梦喃!”
旅客们都倦缩在座位上酣睡,那女孩睡意全无,眼光谬落而迷茫地凝视着窗外的黑暗,像是在沉思着什么,又好像沉默在自己的委屈中。一舜间,她眼底眉梢的那抹谬落变得近乎“凄惨。”
亚伟更惊奇了。“成人世界中的凄惨,怎么会降临到一个不知忧愁的女孩身上。”他眼光狐疑地看着她,脑中有几百个疑问在轻敲:“你受到伤害了吗?你受到打击了吗?你受到虐待了吗?”他唇边漾起一个不宜察觉的微笑。“不可能!现在的女孩子都是虐待者,不可能被虐待。在家虐待父母,在外虐待朋友,在内心深处虐待自己,处处还装出是天下最不幸的人。我不能相信,有何方神圣!能虐待现代女孩!”
那女孩依然忧郁重锁,对着车窗上自己的反影,忧柔地打量着,有种萧索的专注。
“对!可能在家虐待父母,把家中打得乱七八糟后离家出走。看她那副孤独失落相,分明就是个失恋的少女!不对啊?她那么娇小,那么清傲和纤尘难近,以及她未经世事的学生味,也不可能失恋啊,倒像个无恋!”他又一想。“可千万别被她的外表唬住,说不定人家已恋爱三年了呢。现在女孩十三岁就恋爱大有人在;上初中眉目传情,高中时就成双入对,大学时候双宿双飞,制造出生命才能拿到毕业证已不是奇事。十七八岁的小女生失恋有什么了不起。看她那份伤痕透骨的样子,不受感情伤害才怪呢。”想到这儿,他有抹代那女孩受伤的情绪,又有同病相怜之感,渐渐地从一份未知的情绪上靠近了那女孩。
大雪密密麻麻卷裹着列车,车窗外已堆积一层白雪的残骸。车内静得只能听到参差不齐的鼾声。隔壁一位中年男子发出一声梦呓,又把头靠近一位中年女性的怀中沉沉睡去了。
那孤独女孩双手微颔着首,神情索漠而凝重地凝视车窗,眼底眉梢的轻愁更浓了。亚伟心中又有异样的轻颤:“梦喃的眼底眉梢也重锁轻愁,我总觉得女孩子眼底眉梢的轻愁最吸引人,如诗、如梦。就是梦喃眼底眉梢的轻愁捉住了我,不知对面的女孩捉住了哪个倒霉蛋!他一定被整得惨不忍睹!”
这时车子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站,车门打开,上来几位乘客。一阵悉悉索索后,列车缓缓向前驰去。亚伟所在的车厢上来三位乘客,一对热恋情人和一位中年女性。那中年女性在亚伟身旁的空位置上坐下来,一股刺鼻的香水味扑进他的鼻孔。亚伟不禁回头斜了那中年女性一眼,不!应该是年轻的女性。她上身穿深蓝色的敞领外套,内衬低胸羊毛衫,脖子上系条浅黄色的丝巾。一条深蓝色牛仔裤衬托出她胖嘟嘟的身材,头发略染成棕黄色,圆圆的脸上镶嵌一双深邃的眼睛。其实他的眼睛不算深邃,只是重描眼影显得深邃罢了。亚伟只凭感觉就知道她是个妖艳的女郎。
那中年女性的斜对面,坐着那对年轻恋人。不!应该是躺着,你见过驴打滚的样子吗?他们就是标准的驴打滚式。一会儿东倒西歪,一会儿翘首弄脚,那女孩像粘在男孩身上似的难分难舍。
亚伟细细地审视他们:女孩的眉毛不够清秀,鼻子不够小巧,反而下尖上扁,眼睛小而无光,就像二粒生了虫的黄豆。长形的脸还是不规则的,并且斑斑点点的养了好多小麻雀。枯黄的头发乱糟糟的,就像刚生完蛋的老母鸡。身材短小而弱不禁风,她瘫软如棉地依靠在男孩的怀中,神情痴痴如醉的有点可怜。可是,她却有水一样的温柔。
那男孩的模样简直是罄笔难书,辞海中都找不到赞美他的词。但他完全溶入那女孩的温柔中,眼光温情脉脉地看着她,手指还不时地抚摸她的下巴、面颊和小小的鼻头。
亚伟有点嗤之以鼻了。心中在嘀咕:“好一对活宝贝,简直是狼才女貌!”
他受惊吓似地收回了眼光,继续盯着玻璃窗看,手指无意识地在上面划着。可是,那“自作多情”的白雪在反面和他作对,把勾勒好的图案又弄皱。突然!他的思绪卷进‘聚雨打新荷’的悲哀中:“古文老师说杨果的这首‘聚雨打新荷’最有深度。他当时就有点冒火,青翠欲滴的一池新荷被聚雨摧残的支离破碎,他居然还‘芳樽浅酌低愁’且酩酊呢,这种人最该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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