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并不觉得凄凉,这样的离弃是早就知道的。她自己的一生她也是早就知道的。笃定地向着绝望的远方前行。
她的父亲和母亲当年被法国政府"忽悠"了,到"殖民地"去发财。在她7岁的时候,父亲死了。母亲带着三个孩子滞留在越南。寡母弱子任人欺,倾尽20年的积蓄买了一块地。结果是一块每年被太平洋淹没6个月的盐碱地。她的母亲筑起堤坝来阻挡太平洋的海水。
一个西西弗斯式的女人。精卫填海只是一个美丽的神话。
1950年她发表的小说《抵挡太平洋的堤坝》,就是解读她人生的钥匙。一个瘦弱无助的母亲与太平洋搏斗,想从它的口里夺回自己的粮食。这是怎样的一种坚韧和绝望。
宿命和大海一样强有力。
直到后来,她的母亲回到了法国,衣食无忧,还在不停地储存面包和苹果,她害怕饥饿和贫穷再次卷土重来,就像杰克·伦敦小说里的淘金者。这是一种怎样的绝望和恐惧。
杜拉斯18岁时来到巴黎求学,获巴黎大学法学学士和政治学学士学位,从1935年到1941年在法国移民部担任秘书。
后来成为作家。
其实15岁在西贡就已经老了。那是心老。
她用纵欲和酗酒很早就摧毁了自己的容颜。她每天要喝5公升酒。喝得昏迷、瘫痪。她不再是那个渡船上光彩夺目的白人少女。
1939年她同罗贝尔·昂泰尔姆结婚。1944年昂泰尔姆被捕,她加入了法国共产党,而且还参加了后来成为法国总统的弗朗索瓦·密特朗领导的抵抗纳粹的活动。两人成为终身的朋友。
丈夫回来了,她却有了情人D. 马斯科洛,还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她唯一的一个儿子。
曾有一张照片,她和丈夫、情人一起野餐,其乐融融。
他们三个人生活在一起。
1950年,她被开除出法国共产党。
在她生命的最后16年,陪伴她的是雅恩·安德烈亚。
他守她一直到她死,然后他就神秘失踪了。过了6年,他才出现在公众面前,写了两本书《我的情人杜拉斯》和《我,杜拉斯的情人》(又译《那场爱情啊……》)。
遇到杜拉斯的时候,他才27岁,而且还是一个同性恋。杜拉斯已经66岁了。
法新社、路透社、美联社的记者曾经在描写杜拉斯的相貌时大拼文采。
一个说: 她像一只猫头鹰。
一个说: 三个字来形容她,矮,丑,怪。
一个说: 她脸上的皱纹就像被子弹击中的汽车挡风玻璃。
总之,这个时候的她太丑。
年轻的时候,尤瑟纳尔戴着名贵的皮帽子照了一张照片,光芒四射,富贵嫣然。杜拉斯在越南和同学一起,穿着越南的衣服,把头发紧紧地梳到脑后,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老了,尤瑟纳尔,高大肥胖,走到哪里都会引人注目,而杜拉斯却干成了一朵暗黄的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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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杜拉斯:有种爱至死方休(3)
她疯狂地酗酒,形容枯槁。在《情人》里,杜拉斯说:
"现在,我看我在很年轻的时候,在18岁、15岁,就已经有了以后我中年时期因饮酒过度而有的那副面孔的先兆了。""在酗酒之前我就有了这样一副酗酒的面孔。"
1980年,一个偶然的机会,雅恩在同学那里读到了杜拉斯的小说,从此被迷住了。杜拉斯来到他所在的城市举行电影《印度之歌》的首映式,随后举行了座谈。分手前,雅恩大着胆子走上前,问能不能给她写信。杜拉斯只随口说了句"可以。你寄到我巴黎的家里来吧!"雅恩开始写信给她,一年后,杜拉斯终于给他回信了。雅恩还不知足,迫不及待地问:
"我能去你家吗?"
雅恩提着一个小包,来到杜拉斯的住所。从此就住下了。
他成了杜拉斯的司机、打字员、保姆、出气筒。有几次他们吵架,他离家出走了,可是不久他又回来了。杜拉斯张开双臂迎接他,像小别胜新婚的小夫妻。
看过一张照片,杜拉斯站在雅恩的前面,两人背靠着船舷。杜拉斯连他的肩膀那么高都没有,脖子缩进去,真的像猫头鹰。但是这个画面却很和谐,似乎他们生来就应该这样。
原来,爱和美丑、性取向都没有关系,谁能说他们之间不是爱呢?
她的一生是饱满的,她是一个有强烈欲求的人,她喜欢用一个近乎蛮横的词: 要。我要,我要。她那种为所欲为的邪劲儿有时候比美德还吸引人。
总之,她不枉此生。
1988年至1989年,杜拉斯因酗酒成疾病情严重被送入巴黎的美国医院治疗,陷入昏迷,清醒;再昏迷,再清醒。在得知中国情人去世的消息后,她又开始写作《华北情人》,小说于1991年发表。
在她几次短暂的清醒中,雅恩总是守在她的身旁。杜拉斯对他说: "这样昏迷过去,你不知道我会活下去,你还会要我。"他说:
"是,真是这样。"她甚至一只调羹也拿不住,口液不停地流出来,弄得到处都是,走路也不行,不能走了,可是雅恩依然爱她。这个时候她的丈夫罗贝尔·昂泰尔姆也死了。
1996年,玛格丽特·杜拉斯逝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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